《示朴斋骈体文》序①
吾尝读樊南李氏偶俪文，窃怪以彼奇才，追取世资，不难跻显要、立名绩，乃以党人排笮，淹躓终身，岂造物者故蹇其遇以大昌其文耶？及纠察其词，又知彼虽偃蹇，而感愤之气故未即平，汲汲焉望援，干荐之不暇，殆内不自得而寓于文者也。使其所遇或可腾骧以赴功名之会，岂复遗外荣宠，穷年兀兀惟文艺之求哉！
余同年友钱君楞仙竺嗜李氏之文，尝辍辑其佚篇二百余首为《樊南文补注》，刻成寄余。余因问君生平自为文几何，将助而侵之。已而君以书来，则已开雕袁浦，将蒇事矣。君自弱岁秉奇惠，掇巍科，台省耆旧固已交誉互荐，一为国子司业，京辇仰为宗匠。中年弃去。会东南大乱，播越江淮，备尝艰险，视义山之佣书贩春，盖又过之。顾义山名宦不进，然犹数游京师，干贵人，归穷自解。君始则以忧去，当时朝无牛李之党，非必龋焉莫我容也；乃服阙以后，屏迹不一至京师，薄游楚泗，都讲授徒，遂将约穷以老。疑其中怀悲愤，有不可喻诸世人者。及读其文，则磊落洞达，洒然若并身世顺逆而俱忘，又何泰也。若君者，可谓自行其志，虽厄穷而无不自得者矣。
始余在京师，与君连欐而居，日相游从，酣嬉跌宕而不厌。咸丰改元，与君执别，忽忽近廿年，仅一再遇君袁浦。方初暌离时，岂意其后契阔如此？聚散之不恒，世变之难逆睹，均不能无感也。君文不尽效李氏，冲夷清越，藻丽自生，吾知后世必有读而好之，如君之于李氏者，余亦不复详论也。
注：① 本文系吴汝纶（挚甫）代笔，题《钱楞仙骈文序》，存《桐城吴先生文集》中。曾氏于同治七年十一月十一日作了删改，其后过清江时交钱振伦，但钱氏之书已于同治六年在袁浦崇实书院刊行，今难得一见，曾氏改定者是否补入，或者是否收人《示朴斋骈体文续》中，待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