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宋堂文集》序①
清如先生名闻海内已久，有吴中七子之目。戊戌与余同举进士，廷试二甲第七名，由中书转宗人府主事，入值枢垣，历阶郎署，迭掌文衡。在都与余交最深，退食时，频相过从，置酒谈宴，人来质难问疑者，必为之辨晰详明，绝无吝色。喜作诗古文辞，每见则哀然盈箧。其从容闲暇，概可知矣。既君乞假南旋，居无何，余亦奉丧回籍，遂阔踪迹。
咸丰庚申，余奉诏讨粤匪，承乏两江，知君飘零海外，旅食难堪。癸亥，君顾予于安庆行辕。君虽年逾古稀，而精神犹昔，余甚乐，与君常聚。时得克捷苏垣之信，遂请归。归后，手札往返不绝。乙丑，余会剿发捻，督军临淮，是冬遽闻君凶耗，而废斤辍弦之感为陨涕者累日。今奉朝廷大简，车徒之命，自金陵至此，文孙玉君以君遗稿晋谒，且请序于余，曰：“先大父夙受公知，知公其毋庸辞。”余感其言，受其稿而卒读之。其文固广大含容，无所不备，纯粹以精，无复可间，浑浑乎上追古之作者。其余绪更发为诗歌，长言咏叹，惟惬乎情，所以身退而忠君爱国之忱溢于言表，至啬而安贫乐道之心形诸篇什，不屑屑于规仿谁家、胚胎何代，卓然为当世正宗。后有学者，舍此其谁与归？
同治十年辛未秋八月，年愚弟曾国藩序于苏州之湖南会馆
注：① 本文篇末所署作时为同治十年八月，依《系年》据《仪宋堂文集》补。《系年》因曾氏日记中无一字及之，而其借寓苏州湖南会馆在同治十年九月二十八日至十月初三日而存疑，究竟是当时允诺而后为之，还是命人代笔而记错了时间，待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