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治二年三

245.致沅弟七月初一日

每日看他人奏折一二篇,看其主意、结构及用字。

沅弟左右:

接二十六日巳刻来信,具悉一切。

奏折一事,弟须用一番工夫。秋凉务闲之时试作二三篇,眼界不必太高,自谦不必太甚。上次惠甫、次卿二稿,只须改润一二十字,尽可去得。目下外间咨来之折,惟浙沪湘三处较优,左、李、郭本素称好手也。此外如官、骆、沈、严、僧、吴、都、冯之折,弟稍一留心即优为之。以后凡有咨送折稿到弟处者,弟皆视如学生之文,圈点批抹。每折看二次,一次看其办事之主意、大局之结构,一次看其造句下字之稳否。一日看一二折,不过月余,即可周知时贤之底蕴。然后参看古人奏稿,自有进益。每日极多不过二三刻工夫,不可懒也。二十五日拜发之件,尽可咨行邻省。

金眉生与鹤侪积怨甚深,吾辈听言,亦须独具权衡。权位所在,一言之是非,即他人之荣辱予夺系焉。弟性爽快,不宜发之太骤。顺问近好。

兄国藩手草

246.致澄弟七月初四日

已调兵援临淮。

澄弟左右:

初二日接六月十九日来信,具悉吾乡雨水沾足,谷价大平,至以为慰。毛帅移督两广,恽公升抚吾湘,于江皖军务皆有裨益。

此间诸事平安。金陵大营病疫复发,鲍军尤甚。幸靠江为营,当可无碍。唐中丞在临淮十分危急,余调陆兵二千人、水师八十船往援,日内必赶到矣。饷项支绌,实因人数太多之故,无法可以挽救。

余身体平安,不食油荤者月余,近亦稍稍吃肉。科一奉母及姊妹兄嫂来营,自以中秋前后为宜。下手芟竹之事,弟已代办否?顺问近好。

国藩手草

247.致沅弟七月初五日

盐务兴旺,在于争还上游销路。

沅弟左右:

接六月二十四日来缄,具悉一切。

盐务积弊自须大加整顿,目下既系云仙接手,渠必有一番振作,余已去一信,请其查何铣之弊。又有信与意城,请南坡来署运司。黄、郭、金三人皆甚相得,皆善出主意。待渠有所陈,余再择其尤善者批准行之。欲盐务之兴旺,在争还上游楚西引地之销路,而不在力除下游场栈之积弊,余前已有函言之矣。蔡少彭信阅过。寄云制军到后,粤厘必可略旺。霆营久无饷去,十分愧歉,弟能分润少许,余日内必解还也。顺问近好。

国藩手草

248.致沅弟七月初七日

于淮引地面重税邻私。

沅弟左右:

接初一日来信,知弟于二十六日后牙疼数日,今全愈否?吾去冬牙疼殊甚,今年脱去门牙一个,丁牙亦极不得力。老态日增,时至则然。弟少十余岁,何以亦遽牙疼,事事欲看样耶?

云仙之详,断难办动。以上海之大,只准食浙引不许食邻私,而仅获四千金。然则淮引之行于汉口、吴城等处,纵使十倍于沪,每月不过得四万金,况筠仙之力能禁上海之邻私,他人之力不能禁汉口、吴城之邻私。筠仙前有一信,亦劝我于淮引地面重税邻私,当属可行。拟即照此奏办。于荆州税川私最难着手,于衡、永税粤私并入东局则易行矣 ,于吉安亦税粤私,于建昌、安仁税闽私浙私江西厘卡本是我管,但将邻盐加重耳。凡邻盐入我淮引地面,每斤取钱十文,处处蛮字为主,打字向前,庶可夺回一二引地销售淮盐。

弟所行之票盐,目下但知何铣之掯扣李詹、黄台之抽厘为怄气,而不知将来运至上游楚境,价贱不行,为尤怄气也。弟盐经过李詹、黄台各卡,未定新章之前,似不必求他免厘,将来新章奏定,一面于鄂湘江西三省设局,重税邻私,一面禁止李詹、黄营各设厘卡台卡不禁 。其李詹、黄营之饷,却不能不由余处匀拨。弟初派员办票盐之时,并无文牍说定不完李詹、黄台之厘,今忽硬要不完,恐不足服人心。现已飞调黄南翁来此。无论渠到与否,本月必将新章奏定,弟意以为何如?望详细复我。即问近好。

国藩手草

249.致沅弟七月初十日

解去火药三万、群子三万,望力求节省。郭嵩焘署广东巡抚。已收乔运司所解缉私经费。

沅弟左右:

初七日接初四辰刻一信,具悉一切。所需子药,昨日派人解去药三万、群子三万。大炮只可为守墙濠之用,不可为攻城之用,以费药多而无损于贼也。此间并东征局每月不过得药七八万斤,不能再多。除支应本军九万余人外,尚须协济彭、唐及滁州、六安等处,不能不力求节省。望弟遍告各营,亮我之难。

云仙以三品顶戴署广东巡抚,申夫擢浙江运司,其两淮运使尚不知简放何人。毛、郭同省,粤厘当有起色。弟所需之炮,亦无不得之理,然水师实可不必另设。天下事焉能尽如人意哉?春霆处,今日始解去银二万,其窘迫殆不可问矣!闻渠营距江滨尚十余里,大股援贼来时,怕断粮道否?须与之预为细审。若粮道不稳,即再退几里亦尚无妨。

乔运司所解缉私经费,余皆已收存。因内银钱所用出之银,私用不过十之二三,公用实占十之七八,故遂收之。此次欲办何铣,当时自以不收为妥。然已收者无可挽回,不得因将惩何铣,而设法将前项璧出也。待新运司到,另立章程,即不再收。弟信言批饬转解别军充饷则可,夹片声明自表其清则不可矣。复问近好。

国藩手草

南云二信寄还。

250.致沅弟七月十一日

强字须从明字做出才不可屈挠。

沅弟左右:

初十夜接初六日专人来信,具悉一切。

鹤侪掯留弟营委员至三个月之久,宜弟恚怒不平。弟去之严札,其是处余以圆圈识之,其太繁处余以尖圈识之。乔来之戆禀,余亦以圆圈尖圈识之。何铣之事,本拟俟筠仙查复后再行严办。今筠公有抚粤之行,后来者不知为谁。意欲严惩何铣,竟不知如何下手乃为恰如题分。盖谴罚有罪,亦须切当事理,乃服人心。筠、南二公日内必到此间,商定后再行举发可也。

近人折稿,弟处咨到者少,余当饬抄成本,陆续寄去,每月寄送二分。古人奏疏,亦当抄二三十篇,以备揣摹。

强字原是美德,余前寄信亦谓明强二字断不可少。第强字须从明字做出,然后始终不可屈挠。若全不明白,一味横蛮,待他人折之以至理,证之以后效,又复俯首输服,则前强而后弱,京师所谓瞎闹者也。余亦并非不要强之人,特以耳目太短,见事不能明透,故不肯轻于一发耳。又吾辈方鼎盛之时,委员在外,气焰熏灼,言语放肆,往往令人难近。吾辈若专尚强劲,不少敛抑,则委员仆从等不闹大祸不止。

盐务规复引地,余有寄南坡一信,抄稿付阅。所索子药太多,候酌发之。即问近好。

国藩手草

251.致澄弟七月十二日

派人送诰命九轴及荫生执照回家。

澄弟左右:

兹派盛四送诰命九轴及荫生执照回家,请弟敬谨收藏。或藏先大夫新祠,或藏各家,均听弟酌。纪鸿侍母及兄嫂姊妹来营,八月当可成行,此间另派大船至湘潭迎接。寅皆先生即可不必同来,明年若无馆,余可代为荐馆也。云亭妹夫家、尧阶兄家各有信并礼物数件。重五、中和二公之轴亦有信与丹阁叔,兼配微礼。望弟一一查明,照单分送。顺问近好。

国藩手草

252.致沅弟七月十四日

克复印子山石垒后之部署及奏报、饷银、军火诸事。

沅弟左右:

十三日接初七、九日两次专丁来信,具悉一切。印子山石垒已克,我军声威愈壮,深为可慰。而该逆困兽之斗愈为迫切,亦颇可惧。应商复者,条列如左:

一、调萧为则扎过小河,听弟斟酌,前有牍令该军归弟调度矣。李世忠不测一节,目下似可无虑。余前寄李一信,顷接李复信,一并抄寄弟阅。余昨复奏言当不至另生枝节,亦将疏稿咨弟矣。

一、江西全境肃清,鲍军可以不调回剿上游。此是极好之事。惟石、太、建、旌等处一片贼氛,江、李、席诸军须以上游为重,恐难遽至东坝。秋深水涸,宁、芜、金柱不免又形吃紧。又此间熟于金陵形势者,多言鲍军不应从下游渡江,宜从上面七瓮桥等处渐次进扎孝陵,乃为得势。是否应令霆军仍回大胜关进兵,由南趋东之处,望弟再四审度,详以告我。一交八月,各军均须扎定。

一、弟奏事不必限定一月一次余逢十二、二十七奏事,半月一次。左则不过一月一次 ,有所陈则多奏,无所陈则少奏。遇有陈言之时,将军情顺便一说。其平日零星报仗及请恤请奖,弟均不必出奏,咨至余处转奏可也。惟金陵幸而果克,则由弟就近先奏大概情形仍会彭、杨前衔,李后衔 ,折尾声明详细战状,咨由官、曾会奏云云。则既使捷报早到京城,而又与余处不相触犯。平日千仗万仗不奏,届时奏此一仗,方为恰好。

一、赣饷五万、粤饷三万久已在途,因北风未到,一到即尽弟与鲍军。火药万办不及,故以咨文复弟,俾弟遍告各营,格外撙节也。复问近好。

国藩手草

郭、刘、鲍、彭四信寄还。

253.致澄弟七月十四日

眷属来营后,黄金堂请朱金权住。

澄弟左右:

十三日派盛四送诰轴等物回家寄去一缄,不知何日可到。顷接沅弟信,渠又打开印子山贼垒,而贼之西瓜炮子落至刘南云营中者,竟有三十七斤之重,盖以重价雇洋人助战也。以此观之,为粤、为洋、为捻、为苗回、为教,兵争不知何日始息矣。

科一送全家来营后,黄金堂拟即请朱金权来住,每年送渠谷三十石。此外,田山出产一一禀明弟处,如何出入,由弟主持,庶事事皆有章程。弟以为可否?乞酌示。顺问近好。

国藩手草

254.致沅弟七月十五日

以后不必寻敌开仗。

沅弟左右:

十四夜接初十日巳刻信,知初九日大获胜仗。凡逼城开仗,向不能多杀贼。此次杀贼甚多,想是群贼欲趁此猛战,扑我营盘,解其城围,故能得机得势如此。然傍城而战,例为彼此杀伤相当之局,以后若非贼来扑营,似不必常寻贼开仗。盖贼之粮路将绝,除开仗别无生路;我军则断粮路为要着,不在日日苦战也。

春霆各营,有言其极不整齐者,究竟何如?家眷船泊河下者,闻有千余号之多,将弁多不在营歇宿,信否?此事关系于弟者极大,望再细察。顺问近好。

国藩手草

255.致澄弟七月十八日

已派人派船回湘接眷属,不要寅、牧护送。

澄弟左右:

十八日萧开二等到,接弟七月初四日信,具悉一切。

纪鸿送眷属于八月十九日起程,时候极好,此间已于十三日遣盛四回湘迎接。又张德富所管余之大座船,定于二十日自安庆起行至湘,大约八月中旬可抵湘潭。外有张德富与盛四照料,内有纪鸿照料,又有炮船护送,尽可放心,不须再请邓寅翁、欧阳牧翁护送。盖此二公皆不可远离家者,牧云之老亲新愈,尤不宜也。特此寄缄,请寅、牧二公无庸东来。余之座船本大人称为长江第一船

 ,若再雇一大船,则官气太重矣。若须添雇,只雇倒扒可也。至嘱。即问近好。

国藩手草

256.致沅弟七月十九日

不必遽荐金眉生。

沅弟左右:

十七日接十三日信,十九日接十四日信,具悉一切。

南云所扎之石垒,据雪琴言濠极宽深,不知何以贼能越濠而登缺口?只要杏南全愈,萧、陈无恙,南云假归应尚无碍。弟保举贤才一疏何日拜发?金眉生不必遽荐,大拂物议,非渠之利,云仙即日挈之入粤耳。申夫不知何人所密保,云仙与朱石樵则系王少鹤所保。湖南解谷米到此者并无刁难,不知弟有所闻否?上海月协四万,似属义不容辞。兹将少荃来信与此间十六复信抄寄一览。顺问近好。

国藩手草

计抄王少鹤折一件、云仙十三日来信一件、少荃与吾往来信各一件、家信二件。

257.致沅弟七月二十一日

凡办大事,以识为主,以才为辅;凡成大事,人谋居半,天意居半。

沅弟左右:

二十日接十六日信,二十一日接十一日交雷哨官信,具悉一切。

杏南未愈而萧、伍复病,至为系念。亲兵独到而丁道之匠头未到。丁道以前二年在福建寄信来此,献磞炮之技。去年十一月到皖,已试验两次,毫无足观。居此半年,苟有长技,余方求之不得,岂肯弃而不用。渠在此无以自长,愿至金陵一为效用,余勉许之。至欲在雨花台铸炮,则尽可不必。待渠匠头来此,如需用他物,或可发给,若需锅铁及铸炮等物,则不发也。

凡办大事,以识为主,以才为辅;凡成大事,人谋居半,天意居半。往年攻安庆时,余告弟不必代天作主张。墙濠之坚,军心之固,严断接济,痛剿援贼,此可以人谋主张者也。克城之迟速,杀贼之多寡,我军士卒之病否,良将之有无损折,或添他军来助围师,或减围师分援他处,或功隳于垂成,或无心而奏捷,此皆由天意主张者也。譬之场屋考试,文有理法才气,诗不错平仄抬头,此人谋主张者也。主司之取舍,科名之迟早,此天意主张者也。若恐天意难凭,而必广许神愿,行贿请枪;若恐人谋未臧,而更多方设法,或作板绫衣以抄夹带,或蒸高丽参以磨墨。合是皆无识者之所为。弟现急求克城,颇有代天主张之意。若令丁道在营铸炮,则尤近于无识矣。愿弟常存畏天之念,而慎静以缓图之,则善耳。顺问近好。

兄国藩手草

弟于吾劝诫之信,每不肯虚心体验,动辄辨论,此最不可。吾辈居此高位,万目所瞻。凡督抚是己非人、自满自足者,千人一律。君子大过人处,只在虚心而已。不特吾之言当细心寻绎,凡外间有逆耳之言,皆当平心考究一番。逆耳之言随时随事皆有,如说弟必克金陵便是顺耳,说金陵恐非沅甫所能克便是逆耳。故古人以居上位而不骄为极难。兄又及。258.致沅弟七月二十三日

谈奏折、进兵、添营及粮饷等事。

沅弟左右:

二十一夜接十八早排递一信并折稿各牍,二十三日接十九日专丁送信,具悉一切。所应复者,仍条列如左:

一、折稿皆轩爽条畅,尽可去得。余平日好读东坡《上神宗皇帝书》,亦取其轩爽也《古文辞类纂》有之 ,弟可常常取阅。多阅数十遍,自然益我神智。譬如饮食,但得一肴适口充肠,正不必求多品也。周寿山久已署温处道,弟毫无所闻耶?金陵战事,弟自行具奏亦可,然弟总以不常奏事为妥。凡督抚以多奏新事、不袭故常为露面。吾兄弟正在鼎盛之际,弟于此等处可略退缩一步。

一、鲍军仍须由大胜关进孝陵卫,决不可由下面绕来。待过中秋后,弟信一到,余即咨鲍由南头进兵。

一、弟骤添多营,本与余平日之规模不相符合。然贼势穷蹙之际,力求合围,亦是正办,余亦不敢以弟策为非。恽中丞余曾保过。凡大臣密保人员,终身不宜提及一字,否则近于挟长,近于市恩。此后余与湘中函牍,不敢多索协饷,以避挟长市恩之嫌,弟亦不宜求之过厚,以避尽欢竭忠之嫌。

一、江西厘务,下半年当可略旺。然余统兵已近十万,即半饷亦须三十万,思之胆寒。弟处米除每月三千外,本日又解四千石矣。顺问近好。

兄国藩手草

259.致澄弟七月二十四日

婉辞谢绝寅皆、牧云送眷。

澄弟左右:

前接弟信,已将寅皆、牧云两兄不宜送眷之故,致函排递至家,不知到否?途次有曾恒德、张德富照料,又系自己之座船,又有水师炮船护送,千稳万慎。寅皆、牧云二公如已成行,请于中途婉辞谢之。吾家富贵气不可太重也。

纪瑞侄完姻,吾实嫌其太早。不知系沅弟之信与?抑沅弟妇谋之于弟而成与?兹寄银五十两暨五品顶戴、补褂、朝珠以为贺礼。吾恐家中日习于奢,故诸事从俭薄也。

此间军事平安。江西已一律肃清,惟兵勇病痛尚多。苗逆猖獗,唐中丞十分危急,袁午帅业已仙逝,淮事殆无了日耳。即问近好。

国藩手草

260.致沅弟七月二十七日

盐务照金君所拟办理。

沅弟左右:

二十五日接二十二日专丁来信,具悉一切。

郭帅与金前司所陈盐务一一阅过。金所虑者,恐难缓第一批之厘。究之盐务变法,无论改何新章,断无不缓厘免厘之理。若概如今日之逢卡抽厘,则不得谓之新章,不得名曰盐法矣。

余所虑者,却不在缓厘,而在终无实效。盖江西自道光年间从无销足额引之事,乱后人口减少,即令全食淮引官盐,亦不能销至六万大引之多,况引地被邻私侵占殆尽,焉能一一骤尔夺回?商人凑办三万引之成本四十余万已极不易,二分之利,又不足动其涎羡之心,加以引地毫无把握,销售难期畅王。时日稍滞,获利愈微,商利既薄,则所谓包缴厘金盈余者,皆成拖欠展缓之局。余之所虑无实效者,谓此类也。然此时办法,除重税邻私、指岸认运二者,别无下手之处,应即照金君所拟办理。

黄南坡兄七月在湘启行,节前当可到此。余再与之商定一切,乃行具奏。其泰州招商认运,即可一面兴办。南坡来信抄阅。万、杜说帖二件抄阅。顺问近好。

国藩手草

再,弟需用大炮,另以公牍咨复。余新造守营劈山,兹寄出三尊,弟试用之。又造小手枪、土枪而用洋药洋火。此间试之,可食抬枪子五六粒,其及远与抬枪等,弟亦试用之。不可草草一试,宜再三反复审试可也。亦寄去三杆照收。兄又草。

261.致沅弟七月二十九日

不宜以挖地道克城。即令鲍军进孝陵卫。

沅弟左右:

二十八日接二十三日来信,具悉一切。

为则所扎营盘既不相宜,弟宜指示迅速移扎。希部前此并无被贼围营苦守之事,故余今年二月至石涧埠,令其移动一营。厥后所移之王载驷一营果大占便宜,且有余力派一哨助人。与其临时受敌,不如早为移动。渠军归弟节制调度,今日已咨行矣。春霆在北路开挖地道,殊可不必。城中之人太多,其气尚强。城如轰陷,彼用先锋包力堵,我军必大伤精锐,断无克城之理。弟处南路地道亦宜停工。余即给牍与鲍,令其由南路进孝陵卫咨文令其北渡剿苗 。大炮俟到皖酌解,磞炮则非丁所能铸矣。顺问近好。

国藩手草

262.致沅弟八月初二日

保人亦有不少为难之处。

沅弟左右:

初一日接弟七月二十四六日二信,具悉一切。

陈斌述及与鲍军门言改由七桥瓮〔瓮桥〕进孝陵卫,春霆欣然乐从,余已决从此策,日内即办公牍分别咨行。地道决不复开。七桥瓮〔瓮桥〕上流须用浮桥,容再由此间办竹木解去。前因花篱地道均非要务,故未饬知潜山县耳。左帅保筠仙,此间并无所闻。黄信之所谓季帅者,似即毛寄云也。毛密片余未得见,大约系保两郭、黄、李。筠公已擢粤抚,筱泉已擢粤臬,南翁有旨往粤办厘,惟意城保花翎三品卿未奉明文。

弟所保各员,均奉允准。惟金安清明谕不准调营,寄谕恐弟为人耸动。盖因金君经余两次纠参,朝廷恐余兄弟意见不合也。大抵清议所不容者,断非一口一疏所能挽回,只好徐徐以待其自定。又近世保人,亦有多少为难之处。有保之而旁人不以为然,反累斯人者;有保之而本人不以为德,反成仇隙者。余阅世已深,即荐贤亦多顾忌,非昔厚而今薄也。

景、河、婺、乐四卡,左帅业已归还余处。上海四万,余志在必得,恐不免大有争论。霞仙升陕抚,先办汉中军务。闻李雨苍系多帅所劾也。纪泽等今日往营省谒。父亲手泽六纸寄还。即问近好。

国藩手草

263.谕纪鸿八月初四日

嫁女不应恋母家富贵而忘其翁姑。

字谕纪鸿儿:

接尔澄叔七月十八日信并尔寄泽儿一缄,知尔奉母于八月十九日起程来皖,并三女与罗婿一同前来。

现在金陵未复,皖省南北两岸群盗如毛,尔母及四女等姑嫂来此,并非久住之局。大女理应在袁家侍姑尽孝,本不应同来安庆,因榆生在此,故吾未尝写信阻大女之行。若三女与罗婿,则尤应在家事姑事母,尤可不必同来。余每见嫁女贪恋母家富贵而忘其翁姑者,其后必无好处。余家诸女当教之孝顺翁姑,敬事丈夫,慎无重母家而轻夫家,效浇俗小家之陋习也。三女夫妇若尚在县城省城一带,尽可令之仍回罗家奉母奉姑,不必来皖。若业已开行,势难中途折回,则可同来安庆一次。小住一月二月,余再派人送归。其陈婿与二女,计必在长沙相见,不可带之同来。俟此间军务大顺,余寄信去接可也。

此间一切平安。纪泽与袁婿、王甥初二俱赴金陵。此信及奏稿一本,尔禀寄澄叔,交去人送去。余未另信告澄叔也。

涤生手示

264.致沅弟八月初五日

对人事须详细密查,不可立谈而遽信。

沅弟左右:

初二日接二十八日信,初五日接初一夜信,具悉一切。

小河西岸尽为我有,贼船万不能过,且凭河为守,又可当一道长濠,可慰之至。然城内有数十万悍贼,上游黄、胡、古、赖等即日下援金陵,穷寇有致死于我之心,抑又可惧之至。河之东岸暂不必谋,少息兵力,以打援贼可也。

金眉生参者极多。二三年来胜帅屡疏保之,升于九天;袁帅屡疏劾之,沉于九渊。余十一年冬查参革职,胜帅又以一疏劾我,谓为党袁而不公。余偶与汪曜奎言之,汪以告胜,胜又寄函与我,自陈前疏之误。即如下游诸公,李、吴、乔皆痛恶眉而不知其美,郭又酷好眉而不知其恶。此等处弟须详询密查,不可凭立谈而遽信其人之生平耳?

许次苏已委署运司。饷银今日解去三万,湖南又另解四万与弟,节下当可敷衍。

生日在即,万不可宴客称庆。此间谋送礼者,余已力辞之矣;弟在营亦宜婉辞而严却之。至嘱至嘱。家门大盛,常存日慎一日而恐其不终之念,或可自保。否则颠蹶之速,有非意计所能及者。余日来眼又红疼,余平安也。即问近好。

国藩手草

道因碑、水晶山子寄纪泽收。家信二件、代山信二件寄去。云仙信寄还。

265.致沅弟八月初九日

调鲍军救援皖南。

沅弟左右:

数日未寄信与弟,亦未接弟来信,想平安也。

青阳米粮太少,援兵不得至城下,万难久支。青邑若失,则南陵、泾县、宁国殆将瓦解,不得不调霆军救援皖南。昨日已备牍咨行,请弟速催春霆启行,无贪城北地道万不可成之功,而忘上游数城万不可失之地。弟兵暂扎小河以西,只要背后无援贼,但御前面之城贼,力自有余。待至秋末冬初,春霆击退黄、李、古、赖各股,或可进攻东坝。弟之新勇募到,亦可扎过小河以东,暂达孝陵卫矣。

古人用兵,最贵变化不测。吾生平用兵,失之太呆,弟亦好从呆处着想。霆军五月从燕子矶南渡,本是呆着,挖地道则更呆,此际皖南危急,不能不调之使活耳。

临淮三日内无信,闻米粮可支一月。上海解七月分银四万至弟处,已接到否?霆营开差,望略多拨些。即问近好。

国藩手草

266.致沅弟八月十二日

谈鲍军移南路、办盐务及使用小手枪等事。

沅弟左右:

初九日连接初五、六日两函,十一日又接初四便差带来之函,具悉一切。应复之事,条列于后:

一、鲍军移于南路,草鞋夹之水师、下关之刘营均属可虑。水师应由厚庵设法维持,刘营则须弟设法助之。应否拨营添扎?弟处尚有营可拨否?无论青阳能保与否,泾、南、宁、芜必皆十分吃紧。鲍军抽赴南路,一则可剿上游之贼,救宁、芜之急;一则可徐合孝陵卫之围,故余决计抽出,不令呆扎金陵城北。不知鲍军近日已拔动否?初二复病以后又痊愈否?

一、西岸办盐之事,余所虑者商情不踊跃、引地不畅销,包缴之厘金盈余皆成拖欠之局,前函已详言之。至于南坡翁之事,挽回尚易为力。

一、大炮已解去五十尊。小手枪用洋火,比鸟枪用引药可快一半。再当讲求上面清兜之法,但不用曲柄,不便卓地上药耳。短劈山则不多造矣。

一、许次苏署运司,业已下札。张富年赴江西,暂可不必。弟若急于用金,则中外交劾矣晏、吴、李、乔皆深恶之 。顺问近好。

国藩手草

267.谕纪鸿八月十二日

船上不可挂大帅旗,沿途不可惊动官长。

字谕纪鸿儿:

尔于十九日自家起行,想九月初可自长沙挂帆东行矣。船上有大帅字旗,余未在船,不可误挂。经过府县各城,可避者略为避开,不可惊动官长,烦人应酬也。余日内平安。沅叔及纪泽等在金陵亦平安。此谕。

涤生手示

268.致澄弟八月十四日

近日忧青阳、临淮危急及鲍病,喜苏州可望先克。

澄弟左右:

日来未接弟信,想平安也。纪鸿母子十九日起行,朱金权既不宜全家移入黄金堂,自以弟所派定之人居守为妥。

此间近状平安。惟有三事可虑:一则青阳被围二十余日,统领朱品隆病重不省人事,援兵李与江、席不甚得力;二则唐义渠在临淮危如垒卵,别无援兵可调;三则鲍春霆之病翻复无定,现调之由金陵上援宁国,不能拔营。其可喜之事,则苏、松军威大振,只要皖南不大决裂,苏州可望先克也。

余身体平安,每日所忧无将材无好官耳。纪泽等三人赴金陵,大约过二十日乃归。顺问近好。

国藩手草

269.致沅弟八月十五日

郑、陈失利,青阳恐难再支。请杨、彭速渡江上行。

沅弟左右:

十三日接初九日夜两信,具悉一切。

春霆病重,尚无大碍否?青阳被围已二十五日,闻食粥已多日矣。申夫派郑、陈二将于十里铺扎三百人之小垒二座,十二晚被贼围扑。申夫隔水不能往救,郑将弃垒,赖师船救出。陈将于四更后突围冲出,青邑恐难再支。望弟商之杨、鲍二公,迅速渡江上行。一至芜湖、三山,则青阳纵失,南陵、泾、宁可保,上游人心定矣。

西人助攻金陵、苏、常,似非总理衙门之力所能阻。余下次有信,必痛陈之。昨复一信,言李泰国七船之事,兹抄寄弟览。缓催昌岐水师赴淮,余已允许,并函告陈作梅矣。家信四件、袁宅信一件并已拆阅寄去。顺问近好,兼贺寿祉。

国藩手草

少荃信付还。

270.致沅弟八月十九日

派员至江西设局督销。

沅弟左右:

久不得弟信,想十一二三等日至浦口一晤筠仙,未暇作书耶?

西岸认运一案大致已定,公牍亦均批发。此间派程尚斋至江西设局督销。如楚岸办动,即派杜小舫至汉口设局督销。青阳日内无信,云岩十二日寄申夫一信抄阅。申夫所部陈、郑二营十二夜打一败仗,江、席尚无进兵之信,深为可虑。接毛寄帅信,内录驳固本京饷一疏,极为明快透辟。又密片一件一并寄览,仍望密封寄还。纪泽等二十一日可雇船回皖,将令至上游一行也。顺问近好。

国藩手草

271.致沅弟八月二十一日

分派程尚斋、杜小舫、张富年至江西、湖北、泰州开局。

沅弟左右:

二十日接十五夜专丁来函,知张诗日统四营拔赴城北以保下关六营,舫仙攻克江东桥,至以为慰。惟愿别处不生奇变,金陵终有可望耳。筠仙拟片,二十七日当可出奏。若候南坡来一商,则下次乃奏。江西开局,已派程尚斋。湖北拟派杜小舫。泰州一局即派张富年。张之委札、王子鉴之谕帖,今日可办发也。至严札提运司饷银,此后当常常行之。

金眉生曾随筠入粤否?中秋天气不佳,二十日天气却好。弟当强健,精神百倍,家国之幸。青阳危在旦夕,殊难保全。霆军病后亦恐不能了皖南之难,忧灼曷已!顺问近好。

国藩手草

272.致沅弟八月二十三日

当请李撤通江厘卡及石埠防兵。

沅弟左右:

接弟十六日酉刻信,具悉一切。

通江关与石埠桥相近,为李部济贼之区。自当咨李,请将石埠桥之兵悉数撤回江北。惟此咨目下尚难遽发。渠之两岸设兵,中间又设炮船,为通江关厘卡计也。日内因定盐务新章,咨请渠将厘卡撤去,每月由运司衙门解渠银一万两,以作抵款,尚不知渠肯应允否。待渠咨复到日,肯撤通江之厘卡,然后可并撤石埠之防兵。余本日拟解银万两、子药各万斤协济滁州,亦为求渠撤通江厘卡,先有以慰其心也。大凡办一事,其中常有曲折交互之处,一处不通,则处处皆窒矣。

张富年管泰州总局,余已允许。弟十五日之信尚言不敢冒昧,十六日之信则言业已札委,不知何以迫不及待若此?自筠、眉二君定包运西岸之策,余比即允行。厥后弟与筠、眉函牍到此,余无隔日不回之信,无隔日不批之详,不知弟何以犹嫌其迟?以后弟于盐务专写信来。信寅到则余寅办,信卯到则余卯办,弟却不宜干预公牍也。

青阳危险如常,殆难幸保。顺问近好。

国藩手草

273.致澄弟八月二十四日

青阳被围一月零五日。筠仙已赴粤署抚之任。

澄弟左右:

前接弟八月一日驲递一缄,知盛四业已到家,纪瑞之姻事业已改期。纪鸿侍母东来,想十九已起程矣。

此间近事平安。青阳被围一月零五日矣!城中米粮久缺,始杀牛马,继食草根。援师李申夫败挫一次,江、席未能直薄城下,惟闻贼有回救苏、杭之信,或是一线生机耳。

纪泽等在金陵尚未归来。沅弟于十二日在浦口会晤筠仙,筠即在上海坐轮船赴粤东署抚之任。渠新续弦钱夫人,即前任湖南巡抚钱伯瑜先生宝琛 之女也。李少荃亦在上海续弦,系广东粮道赵岵存之女。苏、松军事极顺。此间皖南北虽尚危急,今冬当有转机。余身体平安,足慰弟念。顺问近好。

国藩手草

274.致沅弟八月二十七日

谈盐政及李泰国援攻金陵事。

沅弟左右:

二十五夜接二十二未刻来缄;二十七早接二十三巳刻来缄,具悉一切。所应复者,条列于后:

一、运盐护照业已刻好,较弟寄来之式更为周详,兹付一纸备查。今日印刷,明日专船送三百张至泰州运署。张富年之札早已缮好,无便速寄,亦于此次便船带去已由驲发,当再加一分 。李、乔免厘之文亦已发行矣。

一、尚斋之札久发,渠又禀带随员数人矣,万难更改。万与程之才亦互有短长,其无坚强之力,则彼此相同。江西开局并非甚繁难之事,所虑者,淮引不胜邻私,行销不旺,非尚斋所能为力耳。余有一告示稿,抄寄弟阅。此外则尚斋当可胜任。

一、运司第十次之详业已批发,其批即万篪轩所拟也。金眉生之说帖阅悉。前批或不能尽如人意,然大致总相符合。且商人到岸之后,余与万、程必加意体恤。三十五两之外,必有赢余,必多分润,商人断不肯甘言于前,刻薄于后。金革司自命为大智,而嗤人为大愚,谁其信之?弟可告知该员,以后不必干预此间批禀及用人等事。

一、弟十九日疏陈轮船不必入江而以巡海盗为辞,殊可不必。弟意系恐李泰国来金陵搅局攘功,何不以实情剀切入告?苦战十年,而令外国以数船居此成功,灰将士忠义之心,短中华臣民之气等语,皆可切奏。凡心中本为此事,而疏中故托言彼事以耸听者,此道光末年督抚之陋习,欺蒙宣宗,逮文宗朝已不能欺,今则更不宜欺矣。七船之事,余曾奏过三次,函咨两次,即不许李泰国助剿金陵、苏州。李少荃亦曾上书恭邸二次,计恭邸亦必内疚于心。特以发贼未灭,不欲再树大敌,故隐忍而出此耳。君相皆以腹心待我兄弟,而弟疏却非由衷之言,恐枢府疑我兄弟意见不合,又疑弟好用权术矣。以后此等折奏望先行函商一次。青阳日内无信,不知尚未破否?顺问近好。

国藩手草

275.致沅弟八月三十日

慎拟饷盐招商章程。

沅弟左右:

二十八日接二十四日辰刻来缄,内附新刻西省饷盐招商章程及还毛寄帅密件,具悉一切。新章中余亦有不以为然之处,已批出交篪轩复核,即日另刻一本寄阅。

盐务自应由余与运司两衙门作主,界限不可不清,始基不可不慎。护票不必由弟营填发,船单与认旗皆可不用,恶其全是洋人规模也。凡商皆可招,不必认说全归大营认办,并不必立营运名目。总之,余之主意重在商运,不重在官运、营运。金君之主意,时重商,时重官营,夹杂之中,不免自相矛盾。故此次刊刻新章不可不慎,以其遍传官绅商贾也。

蔡少彭业已奏调回江,并保司道实缺矣。午桥之优旨尚未得见。顺问近好。

国藩手草

雪琴青阳解围信抄阅。

276.致沅弟九月初二日

为顾大局,故安李世忠。罚款一事须熟计。

沅弟左右:

初一日得弟八月二十七日信,具悉一切。

通江关、石埠桥济贼之事,弟意不宜再事姑息,已咨李军门速撤矣。李之考语过优,弟所见良是。然余之兵力有限,业已因苗逆而占住许多官兵,若再使李不自安,又兴一重兵端,则断非都、富所能了,所扯动者,非弟兵即鲍兵也。故余于李则专主安慰,于苗则专主坚守,腾出兵力以专谋金陵专谋皖南。譬弈家之腾出先手,专保一块,不得不姑丢一块也。

筠仙详请罚何铣钱十万串,并无二十万两之说。其来缄告余不必遽出奏,而其当面告弟却谓急宜出奏,不知何以自相矛盾?兹将筠信寄弟一阅。此等罚款,近年极多。大约一参之后,反不肯多缴。如杨坊已缴五万余,经左帅严参后,停顿不缴。盖一经破面,渠更悍然不顾,即再参,亦不过军台而止,法有所穷也。袁帅严参许惇诗,勒法十万,许缴款寥寥。南坡此来,又锐意欲用许君。庄生所谓彼一是非,此一是非,吾辈不可不参观而熟计耳。

惠甫薪水,此间可于渠到家之日截停。眉生已离弟营,甚好甚好!渠之长处在识广而才多,其短处在不畏人言。十月十日万寿贺折,余已代弟缮发。颁发御制诗文集谢折,当代弟拟折稿寄金陵缮发。纪泽与袁婿以初一日回皖,岱三、金二则二十六日先到矣。顺问近好。

国藩手草

277.致澄弟九月初四日

青阳解围。早婚不利读书。

澄弟左右:

接弟八月初五、初八日两缄,具悉一切。

寅、牧二公,余系恐其不能远行,不能久离,并非不欲其来此也。现在果已成行否?如果到皖,决不轻慢,弟可放心。

此间近事具详日记中。青阳已绝粮三天,煮菜为粥,又无油盐,危急极矣,竟于二十七日大捷解围,洵属天幸。沅弟一军甚为平稳。惟新调鲍军上援皖南,金陵仅有沅军,难遽断其接济耳。

余身体平安。纪泽儿于初一日自金陵归来,小有不适,怕冷发热,略似疟疾。榆笙、叶亭及上下均吉。黄南坡尚未到皖。筠仙已由上海赴粤。

弟好劝人早婚。好处固多,然亦微有差处。谚云“床上添双足,诗书高挂搁”,亦至言也。顺问近好。

国藩手草

278.致沅弟九月初五日

谈盐政及饷粮等事。

沅弟左右:

初四日接三十日来缄。初五日篪轩述弟信中数事,所应复者,条列如左:

一、护照三百张已送运司衙门,无可挽回。目下许次苏署任,当不至与张富年故意为难,待〔特〕患署司到此,三百张或将填毕矣署司到任亦须接余之饬知,且须来安庆禀见,谕旨令察看也 。下次即径发总局张道手,不交运署。

一、弟欲再领盐票,交刘履祥等运行皖岸各属,事属可行,待弟公牍到日即发。惟雪琴前当面请领,余未允许,今弟处允许,将来亦须略发与雪琴。

一、弟营米粮,安庆所办者无几。江西之三千石,湖南之万石,日内必到金陵,无为州之四万石,亦可陆续运解。上海之四万金,弟可常常向少荃索之。余以理责之弟,以情求之上海,月入四十万,余取十分之一,实不为过。少荃近日来信,从不提此事,颇不可解。

一、晋鹤若于盐务新章作出示,必从金处下手,辱金即所以撼弟也。弟若关心盐务,但与余及万、黄、张、许四人熟商,切不可使金露面,但令其暗中助张,庶无风波。顺问近好。

国藩手草

279.致沅弟九月初九日

解银七万以抚慰。

沅弟左右:

初五夜接初一夜来缄,知弟以余议十九日之疏不谅弟之本意,责备太过。余所虑者,恐弟学道光末年督抚之陋习耳。若弟之意实见得轮船该用以巡海盗,则余前缄之所责为过矣。今日解银七万,慰弟之意,是近来罕见之事。譬之儿时兄打而弟哭,则又以糖食糕饼抚慰阿弟也。至此间家信稿本,除誊信之李子真极慎密外,并无一人得见。弟常疑余之日记家信或传播于后世,此弟之拙见过虑,亦视阿兄太高之故。盐务之事,弟尽可放心,不过一月后,弟备见余之公牍。再见南坡之面,必谓阿兄件件皆是矣。顺问近好。

国藩手草

280.致沅弟九月初九日

南坡在此议定米盐互市局章程后赴金陵。

沅弟左右:

三日未接弟信,想各营均平安也。二日与南坡翁鬯谈,其精神尚胜于吾辈,拟在此将米盐互市局章程议定即赴金陵。其江西办盐,余定之新章,南翁以为甚妥。昨日到家信一包,兹专人付弟处。又附送燕菜二匣,云仙在浦口时所送物也。顺问近好。

国藩手草

281.致沅弟九月十一日

从畏慎二字痛下工夫。

沅弟左右:

接初五日戌刻来函,具悉一切。旋又接十九日所发折片之批谕,饬无庸单衔奏事,不必咨别处,正与七年四月胡润帅所奉之批旨相同。但彼系由官帅主稿会奏,饬令胡林翼无庸单衔具奏军事,未禁其陈奏地方事件,与此次略有不同耳。弟性褊激,于此等难免怫郁,然君父之命,只宜加倍畏慎。余自经咸丰八年一番磨炼,始知畏天命、畏人言、畏君父之训诫,始知自己本领平常之至。昔年之倔强,不免客气用事。近岁思于畏慎二字之中养出一种刚气来,惜或作或辍,均做不到。然自信此六年工夫,较之咸丰七年以前已大进矣。不知弟意中见得何如?弟经此番裁抑磨炼,亦宜从畏慎二字痛下功夫。畏天命,则于金陵之克复付诸可必不可必之数,不敢丝毫代天主张。且常觉我兄弟菲材薄德,不配成此大功。畏人言,则不敢稍拂舆论。畏训诫,则转以小惩为进德之基。余不能与弟相见,托黄南翁面语一切,冀弟毋动肝气。至嘱至嘱。

国藩手草

282.致沅弟九月十三日

望能自为宽解。

沅弟左右:

十一日接弟初六日信,尚不甚怫郁。至慰至慰!然此间余与一二知者皆恐弟触动肝气,极不放心。惠甫则语次几欲垂涕,足见其知己之感,血性过人。渠本定于十月起程,余催其九月即行,与南坡翁同赴金陵,大约二十外始可泛舟东下。此半月中,弟当自为宽解,无稍抑郁。盖此七船乃恭邸数年苦心经营之事,近则既经怄气,又复抱歉,正在十分不自得之际将来回我十二日一信亦必有微词,疑弟折意含讥讽,故触其怒,而一为发舒,非皇太后另有所咎于弟也。

晓岑即决计不赴湖口,派何敦五往代其役。西岸盐务折将金之刊本章程十六条改为八条,兹寄弟处,请专人送泰州许、金、张一阅。如有不妥,签出飞送寄来。弟营应分之厘与利,较金之原议更加矣。顺问近好。

兄国藩手草

283.致澄弟九月十四日

沅甫近募陆军二万、水师十二营。鼎盛之际宜收敛。

澄弟左右:

接弟八月二十一日信后又连接二信:一系唐洲之弟德圃携来,一系沈霭亭之甥王君携来。德圃朴实稳练,此间必有以位置之。王君则无可录用,霭亭亦同来,此又不能不位置也。

此间自青阳解围后,各路平安。唐义渠在临淮近亦稳固。春霆已至南陵,令其由宁国、建平进攻东坝。沅弟军中士气甚壮,惟新奉批谕“无庸单衔奏事”,恐不免抑郁触动肝气。又沅近日添募陆军至二万之多,又添募水师十二营,全不函商余处,殊不可解。长江业已一律肃清,贼匪并无一船,杨、彭水师尽敷调遣,不知弟添十二营果作何用?其向恽中丞求索饷银火药,动辄数万或十数万,亦过于尽人之欢竭人之忠。

闻十月十九日家庙落成,将由县城叫省中戏班以志庆。吾意我家方在鼎盛之际,此等处总宜收敛,不宜过于发扬,望弟时时留心。吾身体平安,泽儿已全愈,余上下均吉。家眷船初四日尚在长沙未开,大约十月乃到也。顺问近好。

兄国藩手草

再,贺溍因兔形山之事来此告状,余批以不管隔省之事。渠求写信与弟及县局蔡、许诸君,但求不褫革渠之秀才,以后再不敢多事兴讼云云。究竟渠之讼事有理与否,褫革秀才之说已见明文否,望弟查明。渠既言以后定不多事,或有可以挽回之处若太无理则不勉强 ,弟为之出力可也。十四日又行

284.致澄弟九月十七日

入主之事尽可照办。

澄弟左右:

十七日接九月初二日县城一信,具悉一切。

十月初六日入主之事尽可照办。余本不善择日,又去家太远,断不遥制。家中之事,概由老弟主持可也。兹特排递一函,不知初六以前可到否?丹阁叔帮助之数,计须若干,弟便中为我一筹,却不必先许愿也。顺问近好。

国藩手草

285.致沅弟九月十七日

不可增募兵勇,尤水师不可添募十余营。

沅弟左右:

十四、十五日接弟初十、十二两信,具悉一切。前因批谕词旨严峻,余恐弟怫郁不能自克,深以为系。兹接弟两缄,心气和平,事理通达,大慰大慰!

皖盐亦向泰局领票,由安庆总握其权,则食岸亦渐就范围。日内将南坡米盐互市之议略定章程,作一长折,将漕务彻底一说,即日具奏。

弟增募二万人,银米恐接济不上。且安庆克后,弟添新兵近二万人,此次又添二万,前此老营能战能守之将弁分散太多。譬之一壶酽酒,参水至四五壶,则太淡,不成酒味矣。此余之所深虑。

至水师十二营,尤可不必添募。弟意不过恐杨、彭师船不能应手耳,天下事焉能尽如人意?古来成大事者,半是天缘凑泊,半是勉强迁就。余当寄信与郭意城,请其停止弟募水勇之事。寄信杨、彭,请其不必代弟造船。望弟亦寄信止之。长江肃清之后,忽添水师十余营,于清议亦说不去也。

焦山抽厘之举暂姑缓办。松岩信寄还。幼丹事,言之颇长。兹将幼来之咨与信各一件,余去之信一件,又余与孙方伯来往信各一件,抄寄弟阅,亦可略得梗概。又接弟十四日信,知仙屏已到矣。顺问近好。

国藩手草

286.致沅弟九月二十二日

杜小舫品望优于金、许。

沅弟左右:

二十日接十五日酉刻信,二十一日接十七日信,具悉一切。弟于此等有畏慎而无怫郁,极慰极慰!老弟之意量远矣,先世之气脉长矣。

鲍军宜进东坝,二朱不宜进花津,均是均是。杜小舫文澜往年经郭雨三专函力保,去年又经晏彤甫函保,故余一见即器重之,许以驻汉口办督销局务。近日与南坡亦极水乳,南亦请以汉口督销局委之。南又与舫面订一切,虽未下札,然已不可反汗。其品望虽未必果翕舆论,然亦当稍优于金、许也。此次不回泰州,则系余面留之等候南坡,非渠恐破面皮也。许之条陈多有可采,候与南坡商之。

杨守炮船一事,弟之公牍甚为婉逊,即照弟所拟办理。末世好以不肖之心待人,欲媒孽老弟之短者,必先说与阿兄不睦。吾之常常欲弟检点者,即所以杜小人之谗口也。

何铣罚款断不放松,幸毋听谣言而生疑。上海兵骄而贼多,余深以为忧。昨寄少荃信抄付弟阅。即问近好。

国藩手草

287.致澄弟九月二十四日

虑军纪稀松。

澄弟左右:

接九月初二日信,具悉一切。十七日比复一信,由郭意城转递,言家庙初六日入主甚好,余断不遥制,想九月末可到也。

日内军事平安。鲍军由芜湖进攻水阳,将打东坝。江、席、李、朱诸军久住未动,军兴日久,人人看得稀松,催之不动,责之不怕。如此办去,军务终无了日,可虑也。黄南坡到此已阅半月。其议米盐互市之法,与余意微有不合。开拓有余,深细不足,尚当徐商,以求合符节耳。

纪鸿母子十六日至汉口,日内逆风甚大,想九月尚不能到。余身体平安,纪泽等皆好,勿以为念。昭忠祠十君子容当设法保奖,但不可先许愿,恐后不能践也。弟观此次工程完毕,气机俗曰阳见

 当顺否?示及。即问近好。

国藩手草

288.致沅弟九月二十六日

解劈山短炮数十尊。古隆贤愿献石、太四城。

沅弟左右:

二十四日接弟二十夜一函。风虽顺而过大,仙屏尚未到也。杉木条当于十月解去。大炮守垒,余不甚以为然,费药太多,又不灵动。余当解劈山短炮数十尊应之,子路较长劈山则稍逊,较大炮则相等。且贼果强乎?以数万新兵合围,其中必有隙地软营为贼所乘。贼果弱乎?劈山、洋枪二者自足制之。余不愿再解大炮也。

古隆贤有投城之说,愿献石、太、旌德、广德四城。朱云岩定于二十五日进石埭城,不知靠得住否。黄南翁定于四五日内赴弟处,金眉生则搭洋船回泰。顺问近好。

国藩手草

289.致沅弟九月二十八日

解来大炮、银粮。杉木约十月中旬可到金陵。

沅弟左右:

二十七日接弟二十二夜之信,二十八日又接二十一夜之信,具悉战事极顺,攻破七瓮桥、上方桥、高桥门各垒,只余七瓮桥大垒未下,至为快慰。

守垒之炮,拟解短劈山四十尊、大炮二十尊。昨日解银二万两、钱二万串,计五日内可到。长善之谷甚劣,若碾米,恐营中不甚愿食。江味根面求南坡翁,请作为东征局清渠欠款,尚未议定。东局解来之米,即日将到,当以万石解弟也。杉条久派瞿有德等赴潜山采买,不知何以杳无音信。本日又派戈什哈张开甲赴潜催办,一面于安庆河下买大杉木解往,大约十月中旬可到金陵。南坡翁定于初一日赴弟处,仙屏至今未到。连日风雨,虽上水顺风亦难畅行耳。顺问近好。

国藩手草

再,铜城闸之梁美材等三营勉强可移至弟处,余有鉴于去冬巢、和之未留防兵,故不肯轻动。且此信到金陵,距弟克上方桥、高桥门等垒之时已十余日矣,即调梁美材等到金陵,计亦在十月十五以后,而弟之新营或亦十月底可到,故余迟疑未调。如弟必欲调,则一面札调梁美材等,一面咨兄可也。又及。

290.致沅弟九月二十九日

即饬梁美材等三营归弟调遣。易良豹三千人明日起行。后濠空虚当防。

沅弟左右:

二十八夜接弟二十四日信并附仙屏二叶,具悉一切。当即札饬梁美材、介正等三营归弟调遣,除留一营守西梁外,以二营移驻江浦。弟可调为则一营过江,即再调一营南渡,江浦仅留一营可也。今日易良豹带新勇四营到此,约计近三千人,特专船飞告弟处。略发钱二千串,明日即可起行。杉条、大炮、劈山等事,二日内准可起行。黄南翁亦明日成行。弟处近日气机颇好,所虑后濠空虚,黄老虎大股自湖州往援,不可不防耳。纪鸿母子昨日到华阳镇,今明日可到并告。即问近好。

兄国藩手草

正封缄间,又接二十四夜三更来信,知七桥瓮〔瓮桥〕三石垒已破。弟于军事确有把握,快慰之至。水师添募之说,余于意城业经写信,于彭、杨尚未写信。盖未接弟之回信,恐弟别有深意,故斟酌未发,不比意城之知弟较深也。又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