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4.与郭崑焘六月二十五日
告援江之役波折,将不再容忍鲍超所为,待江右解围后脱然还山。
翊臣仁弟左右:
接手书,具悉一切。此间援江之师,久而不决。初意以二千往,后意其少,乃益新募湘勇。炉锅、帐房、军器之属,局中多已无存,一一新制。又江幼陶之千勇十六始到,新化之勇十七始到,而罗山自桂东归来,计程宜以十三四抵省,又为中间草市土匪所阻,应彼中官绅之求,竭数日之力,与为株捕。比粗肃清,宜无后累,而到省已二十四矣。二十六日乃可成行,将追及夏憩亭于醴、萍交界一带。新集之卒,吾甚虑其无济,独朱、罗忠勇之气有以激厉而约束之,而幼陶所带千人乃大可恃。或者湘勇随其后,观摩一二役,遂能力战,亦未可知。究竟士卒何定,得能者将之,虽市人,亦劲旅耳。
朱石樵锐意讨贼,本拟十八日成行,十六日粮道董公坐堂,自鞭朱家之仆,石樵以是忿恨,不复欲往,于是建议请筠仙统湘勇以行。筠老忽以十九日归山者,将辞家束装远征也,约定二十四偕憩亭观察同行,为大雨所阻,今尚未到省。石樵以吾辈再三谆劝,促之十九日成行。令兄即还省,果否成行,犹未可知耳。
援江之役,中间波澜似此者颇多,而北风剧雨,自十六日起至今十日,昼夜不息。军事难于速行,恐到江已在七月初三四后,甚焦急也。
鲍提军到省,即宣言仆不应操练兵士,且将以军棍施之塔将,自以黑白颠倒,不复能忍默。苟扪心自问,诚为君父,不为意气,即物论小有异同,亦难曲曲瞻顾。
张润农所带之兵,已饬令全数驻永;王璞山所带之勇,即饬令驻郴。顷有公牍咨督署矣。
国藩本拟六月初旬归修小祥之祭,适会江西有警,义不敢归以骇众耳。然久虱此地,以在戚而攘臂从政,以绅士而侵职代庖,终觉非是。何日江右解围,楚省弛防,脱然还山,寸心少安耳。复问日安。
145.与张亮基六月二十五日
告援江、卫湘安排及保举塔齐布、参劾鲍超事,请弛曾名题访办之案,促成张荣组保知府事。
石卿仁兄同年大人阁下:
两奉公函,俱由中丞处裁答。比想荩筹益懋,起居多祉,以欣以颂!
江右被围,遂已月余,幸岷老先入,天祚章门,使渠新病之身,至彼全愈,昼夜战守,精神益振。以理势度之,江省决可保全。此间以十八日命朱石樵率湘勇千二百余人,由醴陵头起前进;十九日江忠淑幼陶率楚勇千人,由浏阳二起前进;二十四日夏憩亭率兵六百人、湘勇七百二十人,由醴陵末起前进。楚勇强半曾历戎行,其百长皆百战之余,精悍而明练,甚可倚恃。湘勇二千,仅罗罗山所带之三百六十业经训练,余皆新集之卒,未可遽用。然朱君忠勇奋发,有慷慨击楫之风,自是人间好汉。罗山虽书生,然置之前行,故当与刘印渠方驾,长厚者盖不可测。此外带勇诸生,亦久与朱、罗周旋,或者不至溃散。
前本招邵阳、新化勇一千,与新宁三千人先后到省,以魁太守不可远出,宜令还任,仅一委员高凌汉,又怯懦不敢出疆。此外一二带勇之人,皆新进浅材,故不以宝勇附江家军,而转以湘勇二千,借朱、罗忠义之气,挟之以行也。
长沙自去岁之役,弦声在耳,人人骇愕,谣言四起。顷以兵勇三千六百往援江省,本省尚存兵三千余驻扎城内,勇二千余安营城外。浏、醴、平三县关隘,本欲派兵堵御,念每隘非五百人,则单薄无济,各派五百,则调募较多。库项固不易筹,而三处统带之人又实难其选。又念吾岷老在彼,即贼势穷蹙,必将预防窜楚之路,而夏、朱诸君,亦当深维即援即堵之义,是以防隘之事,转置度外。闻北省田家镇布置甚善,日来江水大涨,不知尚无移易否。
鲍提军来省,以清副将为梯附,而屏斥塔游击,大以其操兵为非是,言有敢复操兵者,即以军棍从事。弟久有保塔将一折,五月已缮写矣。适会闻此,恶夫黑白之易位,因并夹以参劾之片,昨已以公牍咨往,想阁下必不疑弟之侵官也。世事败坏至此,为臣子者独当物色一二忠勇之人宏济艰难,岂可以使清浊混淆,是非颠倒,遂以忍默者为调停耶!
衡阳生员曾名题,陶廉访极许与之,求弟向尊处缓颊,一弛访办之案。魁守当以近日回郡。王丽生遂尔沦谢,凡在同志,无不叹悼!
北省应山防堵,尚不至阑入楚境否?彼所谓贼者,何贼也?岂亦有粤中长发酋豪在其内耶?如有确耗,尚望示悉。
桂东事遂已荡平,润农之功自不可没。弟拟告中丞,保以知府。尊处有函,幸赞成之。虽不逮印渠,然亦健者也。省中有即用马丙昭者,年少明敏,将来亦一良材。余不尽言,即问勋安。
季高兄、意成弟均此。
146.复陈源兖六月二十八日
告赣、湘战守情形,忧城中官民迁徙而城外百姓济敌。附告冯、郭行踪。
岱云仁弟亲家同年大人左右:
四月间为一书,甚详备,由新化邹秀才召旬递去,其时邹往江南赴岷樵大营,以为断无不达之理。厥后邹在九江即晤岷樵,不知此书曾否寄尘左右。乱离音书,虽十分慎重,犹多浮沉,兹可叹也。
岷樵在九江住十日,即提师先入江西城中,到甫二日,而贼船已蚁附章门。闻其昼夜荩劳,战守兼筹,忠勇恳至,合省官民同心感戴,辈流中遂当推此君为伟人矣。初四日轰坍城池十二丈,力战却之。去年我省轰陷而得保全,江省一次如此,以后宜无他虑。
现在湖北有兵二千往援金陵,分兵一千二百往援九江,赣州兵亦至。国藩在此,亦募勇三千,调兵六百前往救援,虽未必俱称劲旅,然大队恤邻,犹是有余之象,异乎龌龊株守,奄奄无气者之所为。壮江省之声势,即以固吾楚之藩篱;既有赴援之师,则浏、醴界上防隘之举,即可不办。现在长沙城中有兵四千余,勇二千余。兵守垛口,勇扎城外,一切守御之具,粗已完备。惟城中居民迁徙者,十居其七,实为可虑。
闻江西城中候补官员逃徙一空,城外百姓纷纷进贡接济贼粮,此等消息,尤足愤恨!国家养士恤民,不为不厚,不知化日光天之下,何以卵育此种败类,恬不为怪。贼若侵犯楚疆,敢有乱民效彼之为,吾纵不能剿贼,必先剿洗此辈。以理度之,贼众唯利是图,子女玉帛,盐粮百货,皆萃船上,未必肯舍舟而陆,度重岭而远伺吾楚,但御防之策,不可一日稍弛,一切制械缮城、养兵蓄勇之资,固已不胜其费矣。若久不解严,则后实难继。幸江、广各匪窜入楚境者,先后歼除已尽,差得偷安。
贱躯癣疾全愈,舍间自家严以下俱托平安。内子及诸儿女已于五月三日到省,初十抵家,足慰绮廑。
冯树堂大挑二等,于六月十九到省,挟谭、宋两孝廉之灵柩出都,真为人所难能。郭筠仙带勇往江西,盖为援岷樵而去;夏憩亭、朱石樵同往,尚不寂寞。书不十一,诸惟心照,顺请德安。
147.与左宗棠六月二十八日
告援江兵力安排,嘱无以前书有缓颊之词而影响对玉山的考究,顺告各地可保荐贤才。
季高仁兄大人左右:
久未奉书,伏想道体绥和为颂!
江西之围,得岷老先期入城,或者天胙章门,可保无虞。此间应援之师,以江幼陶所带之勇一千为上,罗山带勇三百六十次之,兵六百次之,朱制〔刺〕史所带千六百余之勇恐难倚恃。然石樵忠勇勃发,要自血性男子,遂能挟盛气以驱新集之卒,而立书生之勋,亦未可知。筠仙亦慷慨从我,以二十六日与罗山同行。
长沙连日大雨,已十有三日矣。田无高下,禾无早晚,皆受其殃。西城三门入水,且四五尺,苍苍者其真无意于横目之民耶?
昨制军来咨,新宁江达川不宜令之往援江省,宜令督勇越境迎剿粤匪。比全州、桂林两获胜仗,兴安已复,新宁、零陵、东安一带宜无他虞,而达川固亦未出,赵令又已复任此路,差堪慰怀。
魁太守久奉饬回任,以领款之故,尚羁滞于此。玉参将者,前曾以书商制军,言其人瑕瑜尚难遽定。顷夏观察、罗罗山诸人归,俱非斥之。梅大令来省,及张刺史书,亦极不谓然。制军若究考此人,慎无以弟前书有缓颊之词,遂谓当无他也。武弁实乏者,曾在北省物色几人否?文员如宜章之王,耒阳之唐,实难多得。而衡、永、郴、桂四属,非得贤有司落落分布,则土匪之兴,殆无了日。宝庆五属,邵葆皆贤,赵尤卓卓,亦赖古愚后之可登荐牍者也。
靖州防堵保举案中,储玫躬现在长沙火药局,实朴士;其次丁姓者,闻尤一时之英,极结实而能肩大事。督署批靖州禀言当予以保叙,岂亦有所闻乎?尊处亦可谓兼视并听,无微不烛者矣。书不十一,诸惟心照,即候德安。
148.与李鸿裔叶慕韩[1]七月二十八日
谢其资助江忠淑军,告所需火器已交人带往。
枚生、慕韩尊兄刺史阁下:
一昨以江幼陶旋师贵治,荷蒙倾赠资粮,祓濯尘垢,收余烬以重温,完全旅而重耀,虽公义之攸属,乃全楚之同感。倾仰之私,如何可暨!旋以遥函远贲,属办火器等件,即已具备,交李大令讫。
逆贼围逼南昌已逾两月,五技既穷,自将弃而他窜。尊兄既奉省檄,自应乘修水而出,邀截江面,焚毁贼艘,然茅竹山之险,亦须设法扼守。火罐非焚舟之具,若守城防卡,居高击下,差得力耳。火箭亦非妙器,盖利于高仰,而不利于平放。今方别求制法,并以附闻。
南昌军报,想消息常达,幸时时见示一二,若专足递至平江,则邮传较捷。手泐铭谢,顺问勋祉。诸惟朗照,不具。
[1]
李鸿裔(1831—1885),字眉生,一作枚生,号香岩,四川中江人。咸丰举人,曾国藩门下士。曾任兵部主事、徐海道、江苏按察使加布政使衔。叶慕韩不详。
149.与邹汉勋[1]七月二十八日
责其未偕江忠淑以行,赞叶、李之贤,说明新到贵州兵,拟调往江省。
叔绩仁兄大人左右:
屡奉手书并弥之书,具审一切。
幼陶之遇贼,既以不从我每日放哨百里内外之约,又以不听我少驻瑞州与湘勇会合并进之约。而兄与弥之若能从弟之说,果偕幼陶以行,亦必不令其无哨而轻进若此。以是而并徙怨于兄,知兄必不任受,然亦属不同行以致此难耳。
义宁叶、李两君之贤,不特助饷千金,为人所难,且暖汤濯足,剪纸招魂、重与祓除而整齐之,使楚勇得收余烬,重燃巨火,将来或助岷樵以成灼天之事业,则二牧之功,不可没也。昨门人武令来南,借火器诸具,已一一配送。惟火箭平放,则不能及远;仰空施放,则越过敌营,由高处盘旋而下,落入贼舟,火力已微,恐无大济。火球若有人善抛掷者,反或可毁船只。叶、李二兄既皆贤,自当以一人居守,扼茅竹山之天险;以一人遵江省大府之札,募水勇自修河而下,为截焚贼舟之计。但不知所募之人,果能无望风奔溃否。
此间新到贵州兵二千人,拟皆调往江省救援,恐渠辈未肯分行,会当同出,南路由醴陵而下趋袁水,中路已派兵往浏、茶之交防守矣。惟北路无备,盖仗义宁二贤牧为我外蔽耳。伯韩近日平安,所造诸炮,人人赞叹,以为得未曾有也。书不十一,诸惟心照,顺问台安。
弥之世讲均此修候。
[1]
邹汉勋(1804—1853),字叔绩,湖南新化人。咸丰举人。咸丰三年以功叙知县,同年十月迁同知直隶州,十二月,太平军克庐州,战死。
150.与罗泽南郭嵩焘七月
告江忠淑军遇袭,改道由义宁晋省,若不得达,宜告江忠源设法迎接。说明王錱一营未调缘由与参、保各将情况。
罗山、筠仙两兄左右:
四接筠弟信,两接罗兄信,具审一切。
自送别以后,大雨累日不止,鄙心惴惴如有重负未释。盖新招之勇,本无固志,苦雨疲劳,恐其思溃。又所领军械,无一可用,火药一湿,更无足恃,火箭沾潮,亦恐窳败,以是一一惦念。
江幼陶在瑞州之下三十里乘舟遇贼,初七信到长沙,鄙怀益懊恼万状。是时国藩适归家,闻此信即星驰回省,在舍间仅住一日耳。幼陶之行,弟命一武弁给以一札,予以十六金,交以楚勇二十人,令其专管哨探前途之事,嘱幼陶行至瑞州可少停,与朱石翘临江之师相约而行。不料瑞州换船,竟不放哨,又不少停留与湘勇一军通讯,遂致溃败。既而进据奉新,又见官民无一可恃,风气太坏,耳目之间,对面胡越,于是退走义宁州,实以初九入州城。幸州牧贤者,暖汤濯足,剪纸招魂,殷勤甚至。又得邹叔绩、邓弥之在彼慰劳而噢咻之。简阅士卒,尚得九百十六人,阵亡者十余人,逃散者、革伍者数十人耳。料理军实,重祭旗纛,仍以十四日发义宁而晋省,不知果得达否。若其达也,则吾此信为赘矣;若不得达,则两君宜告岷樵,设法由奉新、义宁一路迎接幼陶之军。至要至要!
湘勇军械极窳恶,到江日可领换。
璞山一营在桂东,恐郴、桂一带不靖,留彼驻防,昨已有一札调之回省。弟来省仍以一札止之。朱石兄欲璞山一营同往援江。前者以为有三千人,无须再添璞营,后者又以璞山一营孤行贼地,以幼陶为前车之鉴,是以始终未调,乞告石见谅我心也。长沙现有兵勇六千人,婴城固守,本为下策,而量合城之心胆,权中人之意识,不得不出于此。
浏阳乡团,闻已募勇千余人,兹又调邹岳屏一营湘勇前往督率之。浏、万之界一关,极为险隘,或可守御。岳屏二十一日成行,二十四可到卡也。
弟前奏参清副将,奉旨革职拿问;保塔参将,奉旨加副将衔。诸殿元奉旨以守备补用,胡泽一即日严拿究办,彭甫开四日即已释放。意诚在制军署内已归,现尚未到家。舍季弟现扎高峰寺,树堂现来同住。诸以奉闻,惟希心照,不能一一。
憩兄、石兄、云、斗、临、春、宝诸君均此敬候,恕不具。
151.与张荣组七月
赞其严办宁远恶差一案,建议从严处理东安之事。
润农仁兄大人阁下:
前奉复一缄,想尘清览。顷接七月十日手书,伏审动履康胜,威望益宣,至以为颂!
宁远恶差一案,终食之顷,削除四凶,实为人间一大快事!现尚未到省,不知途中能无疏失否。田应林正法,黄先觉、杨龙章革伍一案,田庆得马粮降战一案,皆近世驭兵者所未尝梦见之事。吕蒙诛取铠之卒,魏绛戮乱行之仆,古人处此,岂以为名?非是例无以警众耳。三复来牒,钦仰无已。
岭东一带,闻粤匪俱已解散,近日旌纛莅止,想益肃清。东安之事,宝府魁首与永安黄守持说不同,东安余令与武冈新宁禀词亦迥异。会札中交去一单,后又于黄守禀中详批,饬其录批转达旌次,想先后入览。彼中大局,谅早有成竹在胸。惟近日民心思变,所在构煽。东安逼近粤西,奸党尤多。鄙意欲从严芟薙,荡涤群丑,不知卓裁以为何如?
顷张石卿制军举劾两省文武各近二十人,以振吏治而肃军政。阁下服阕,以知府遇缺即选,奉旨允许,想近日即可饬知。石帅举动殊可人意。迩来督抚中如此大开大阖,知人善任者,端推此君。
江西有岷樵在彼,当可无虞。长沙防守之备,粗为完具,堪以告慰。书不十一,顺问行安。
152.与左宗棠八月初四日
说明江忠淑失事之由,已劝骆秉章以广东琼州红单船等可击水上之敌复奏。附告贵州兵、广西之事、粤东土匪处置。
季高仁兄阁下:
顷奉手书,具审一切。
团风之战,大快人意。贼之分股窜逸,到处裹胁,本乞儿乌合耳。官兵所在恇怯,从未能歼其一枝,创其半股,遂令鼠子放胆,无复忌惮,得北省此番大创,庶逆贼不敢多分小股,漫然四窜。今年以来,惟岷老率千余之楚勇,墨守绝大之城,阁下起倾国之鄂兵,要截必趋之路,二者差强人意。此外,则凡与贼周旋者,盖无一不可为愤恨流涕、长太息也。
江幼陶之援江,弟派一候补千总张登科带领楚勇二十人,专办放哨事件。与之以一札,给之以十六金,集幼陶与张登科及二十人者,当面申戒而训儆之,谆谆于哨探不谨者之仓卒遇贼,恐致误事。不料天下之祸患,恰出于所备之中。幼陶失事之后,传言纷纷,殊多失实。邹叔绩在义宁州亲迎幼陶入城,补缀军械,收召惊魂,一一代谋。兹将叔绩来书,抄一道呈览,亦以间执无稽之口。
岷樵书来,言长江上下任贼舟游弋往来,或单舸只艘,轻帆独行,我兵无敢过而问者。欲备炮船,先击水上之贼,而寄谕亦恰谆谆于此。湖广小
、钓钩之类,实不足以为战船。且水手望风惊溃,一闻炮声,委之而去,则千辛万苦,敛怨而封雇之民船,又适以资贼而助其焰,甚无谓也。惟闻广东琼州有红单船,大炮、火箭、火球之类,皆其所素备。道光二十三年、二十八年屡击洋盗有功。有狼山镇总兵吴元猷、龙门营都司吴全美、南澳游击黄开广三人者,皆发迹于红单船,最利水战。若将此船放出大洋,由崇明入口,当能破此贼数千号之民船。又有快蟹船,拖罟船,皆行广东内河,亦有军火惯于击贼,但不能放洋,只可由梧州而溯府江,由漓水而过斗门,自吾湘达大江耳。此虽迂远无近效,然犹胜于雇两湖民船之一无可恃。弟劝中丞,即以此复奏。不知制军复奏若何?便中尚望示悉。
贵州兵二千到南,顷已催令全数援江。初三日头起四百成行,初四日二起六百成行,初六日末起一千成行。镇军布克慎谨厚有余,但近怯弱。参游将备,竟无可者,中有富谦、王臻祜较明白耳。
广西之事,濠界、锦田一带,前有两周守备凤山、云耀
在彼,粗为可恃。近张润农又带兵驻彼,一搜余孽而犁巢穴。南路与恭城、富川为邻者,宜可少靖;惟北路东安一县,结兴、全二属未净之匪与蒋、唐两家不逞之徒,借报仇为名,而阴行抢劫之实,潜煽叛逆之谋,良所不免。现札润农急往剿办,意欲痛与狝薙。若东安平靖,则永郡暂可无虑。
粤东土匪,顷又有窜入桂阳之案,彼中有王璞山带湘勇三百六十人驻防,尚称劲旅,或可及时扑灭,然衡、永、郴、桂终非宁宇。
易置长吏,亦难遽遍。制军举劾一折,可谓大开大合,雷雨解作。然极敝之后,人心骤难齐一,故知移易风俗之难也。书不十一,诸惟心照,顺问台安。
石翁同年处叱名问安。弟屡次致石翁书,间有奉商之事,未得复音者,求季兄拾出,便中复示为感。
153.与王錱八月二十日
告欲练乡勇万人,嘱考察周凤山并阴为物色豪杰。
璞山仁弟左右:
初八日、十二日两次借来使之便,奉复一函。十四日又在湘潭发一书,想先后收到。
仆于十六日到家,身染小恙,比已全愈。每念天下大局,极可伤痛。桂东之役,三厅兵寻杀湘勇于市,足下所亲见也。江西之行,镇筸兵杀湘勇于三江口,伤重者十余人。七月十三、八月初六省城两次兵噪,执旗吹号,出队开仗,皆以兵勇不和之故。七月二十四临庄诸君遇难,亦以镇筸、云贵兵见贼逃溃,危败不救,遂致斯痛。盖近世之兵,孱怯极矣,而偏善妒功忌能,懦于御贼而勇于扰民,仁心以媚杀己之逆贼,而很心以仇胜己之兵勇。其仇勇也,又更胜于仇兵。
曩者己酉新宁李沅发之变,乡勇一跃登城,将攻破矣!诸兵以鸟枪击勇坠死,遂不能入。近者兵丁杀害壮勇之案,尤层见叠出,且无论其公相仇杀,即各勇与贼事殷之际,而各兵一不相救,此区区之勇,欲求成功,其可得耶?不特勇也,即兵与兵相遇,岂闻有此营已败,而彼营冒险往救者乎?岂闻有此军饿死,而彼军肯分一粒往哺者乎?
仆之愚见,以为今日将欲灭贼,必先诸将一心,万众一气,而后可以言战。而以今日营伍之习气,与今日调遣之成法,虽圣者不能使之一心一气,自非别树一帜,改弦更张,断不能办此贼也。鄙意欲练乡勇万人,概求吾党质直而晓军事之君子,将之以忠义之气为主,而辅之以训练之勤,相激相劘,以庶几于所谓诸将一心,万众一气者,或可驰驱中原,渐望澄清。目今江西已有楚勇二千,湘勇一千,颇有和翕相卫之象,而自临庄诸君殉难以来,仆日夜忧虑,深恐吾岷、石、罗、筠诸兄无以取胜而立于万全之地,且以贼氛数万之众,而吾勇仅有四千,亦无以壮其魄而树厥威。拟请再练勇六千,合成一万之数,概归岷樵、石樵二君子统领,其经费一面劝捐,一面由藩库提取数万金应用,以此入奏,宜蒙俞允,不识足下以为然否?
前者石樵刺史临发之时,曾为一书致足下,请提左营之师,同为援江之行。仆以郴、桂之民,方喁喁焉望湘勇驻彼,如婴儿之依倚慈母,是以留足下防郴,而沉石兄之书,不以达诸左右。今闻临庄、春池诸君之难,又甚悔仆之浅虑,不早致足下之师于江西也。然湘勇十九始抵江省,去二十四之役仅五日耳。假使足下果得石兄之信,亦不能飞越而遽达也。
储石友之为人,仆取其诚朴而有忠义之气,与足下宜相针芥。又有守备周凤山者,闻胆勇过人,亦知大义。昨令其由永州带勇三百余赴足下新宁之援,比想二处之勇皆已到矣。足下为我细细究察周守备,果可引为吾党之助否?储君纵才或稍不恢闳,然自是忠节之人,仆已深信之矣。惟周守备则未深知,如其可倚为心腹,则望足下与之深相结纳,或以渠所带三百之勇,令其添为三百六十,合仆所定之营制。储石友所带之二百六十,亦令再添湘人一百,合仆营制。而足下与储君阴为物色豪杰可共大义者,储以为各营之将。若尊处果成三营,合之塔参将守醴陵之二营,邹岳屏守浏阳之一营有奇,及舍弟衡州之营,则已将近三千矣。渐充渐广,足成六千,殆亦非难。斯议果行,则今冬训练可成。如江西贼尚未退,则全赴江西陆续前往
,与之血战;若其悉退,则径赴江南,驰逐河北,誓不与此贼俱食息于天地之间耳。鄙见如此,一以为岷、石、罗、筠诸君谋万全,一以为国家大局。反复思维,非此殆无一二千人可联为一气者也。兹特专函与足下熟商,足下如不以为然,则求即赐复示;如以为可,则求一面专使至江西商办,一面阴筹一切,或军事稍暇,能来衡州与仆面议曲折,尤所企望。如不得隙,不宜轻动,惟酌之。即候勋安。
154.与张荣组八月二十八日
嘱赴永明、江华一带设防。
润农仁兄大人阁下:
接八月十三手书,具审一切。仁言先达之说,弟书以六月十九后发,而石帅已于二十二日出奏,计其时,弟函尚未到。石帅于左右契合甚深,绝不因弟言之先达也。惟以五马相处,弟函与石奏恰合符节,亦自然之阶资耳。来示疑弟先容,所谓吾小人不可以厚诬君子者也。弟现移驻衡城,阁下留防永州,相去日近,不时可函商一切。
粤西匪徒滋扰,修仁、荔浦相继失守;永明、江华一带,不可不严为设防。务祈即日提师西去,督同岭东周守备严密防御,至要至要!弟十四日在省起程,便道归省,闻中丞有札调阁下回省,将防攸、醴一带。此时修、荔有事,永州西南处处吃紧,阁下举足北行,则南路失长城之倚。弟已飞咨抵中丞处,请其专札止调。敝处亦有官文,令阁下防龙虎关一带矣,请无遽北也。
东安之事,日来差得头绪否?如正在办理,得手则须了此一案,乃可西行。缓急轻重,阁下自有权衡,不为遥制,亦仍前议而已。诸惟心照,顺问台安。
155.与骆秉章[1]八月二十八日
告广西修、荔陷没,已札饬张荣组严防龙虎关一带,请其飞札止其回省。附告已飞信王錱,令其偕罗泽南往防茶陵莲花厅之匪。
籲翁老前辈大人阁下:
半载接对,诸叨挚注,兼聆雅诲,感戢私衷,匪言可罄。侍归省数日,即来衡城。昨二十七日已到,一切平顺,足慰绮廑。
接游击禀,知广西修、荔二县又为土匪陷没。顷已札饬张润农太守,令其带领三厅兵弁,严防龙虎关一带,并具咨奉商尊处矣。惟闻省垣前有札调张守回省,自因未闻修、荔之事,故尔移缓就急。今修、荔既陷,则永州西南处处吃紧。张守之兵,自不可调往他所。如果前札属实,望即飞札止之。张守之三厅兵七百余,驻防永、宝一路,王县丞、储训导之勇六百余,驻防郴、桂一路,此两股兵皆不可轻动。即他处有警,亦宜另为设措,不可移此就彼。永州防粤西之匪,郴州防江广之匪,竟未敢一日安枕以居也。
茶陵州顷有禀来,请兵往防莲花厅之匪。此事侍早虑及,惟目前无他兵可调。惟江省派来吉安剿匪者,即系管带湘勇之罗教谕,而楚省兵勇去莲花厅较近者,惟王县丞桂东一股。罗、王本系师弟至亲,侍已飞信与王,令其偕罗勇通为一气,令其相机兜拿,无令窜入楚界,未知有济否。书不十一,诸惟心照,即候复示,不具。
[1]
骆秉章(1793—1867),字籲门,号儒斋,广东花县人,道光进士。先后任湖北按察使、湖南巡抚,咸丰十一年调四川总督。156.与骆秉章八月二十九日
抄示罗泽南报吉安股匪已将全数歼灭函。
籲翁老前辈大人阁下:
昨日酉刻接罗教谕自安福发来信,知安福、泰和二县先后收复;吉安股匪,已将全数歼灭。兹将罗函抄录呈阅,其张润农之兵,自可无庸赴茶、攸矣。省中若有江南、江西军报,亦望时时寄示,无任感戢。以后书问频烦,故不多及,即请台安。
157.与王錱八月二十九日
望其即日来衡,面商一切。
璞山仁弟左右:
二十八日罗山兄自安福发来一书,知中营之勇又立大功,正拟专勇送抄书与足下一阅,而尊处专差二人适至。读来书,使我郁抑之气为之一伸,眉为之一轩,魂魄为之一张。而安集昨在舍时,遣舍弟持挽联至芝生、临庄两家吊唁,以芝生丁外艰,而临庄死王事也。易家亦满门忠愤,人人有杀贼报仇之志,虽芝生之兄春浦素称谨愿,亦愿以千人应募,邀同志数人管带,自言即蹈临庄故辙,亦甘之不悔。又闻老伯至易家劝慰临庄之夫人曰:“夫为忠臣,妻为节妇,夫复何憾!”此女亦少宽解。
昨以二十日为一书奉达左右,足下以十九日为一书,见与两函若合符契。而吾邑忠义之士,虽亲被难如易家者,尚勃发不少衰挫,然则此举天地鬼神实鉴之矣。望足下即日来衡,共商一切,一面具奏,一面启行。募人之多寡,筹饷之有无,概待足下来商。吴竹庄日内亦可到衡,鄙意总欲练成二千,再行带往,不知足下肯少待否,亦须面商也。
尊营九月分饷银二千余,业已到衡。望酌带数勇来搬取,或彼中尚有敷衍,暂留此亦可。省垣及湖北藩库各仅存数千金,极可虑也。书不十一,惟心照。
抄罗兄十九日信一件。
158.与江忠源八月三十日
伤兵之败不相救,拟练勇万人供其驰驱。
岷樵仁弟足下:
二十八、初一日两次探差回,接手书,具审一切。又得罗山兄书,知安福于十三日收复,泰和于十八日收复,省围未解之候,已有余力分办各属土匪,足以见阁下之整暇而夺逆匪之残魄。
木筏直下冲撞,诚为此时攻贼舟之善策,惟闻贼营有大火药包,一抛掷,则所烧之地甚宽,而其为时颇久。木筏不甚宽长,不审有法能御之否?又彼所谓大药包者,其形制若何,吾能为之以焚贼舟否?
国藩每念今日之兵,极可伤恨者,在“败不相救”四字。彼营出队,此营张目而旁观,哆口而微笑。见其胜,则深妒之,恐其得赏银,恐其获保奏;见其败,则袖手不顾,虽全军覆没,亦无一人出而援手拯救于生死呼吸之顷者。以仆所闻,在在皆然。盖缘调兵之初,此营一百,彼营五十。征兵一千而已,抽选数营或十数营之多,其卒与卒已不相习矣,而统领之将,又非平日本营之官。一省所调若此,他省亦如之。即同一营也,或今年一次调百人赴粤,明年一次调五十赴楚,出征有先后,赴防有远近,劳逸亦遂乖然不能以相入。“败不相救”之故,半由于此。又有主将远隔,不奉令箭不敢出救者;又有平日构隙,虽奉令箭,故迟回不往救者。至于兵与勇遇,尤嫉恨次骨,或且佯为相救,而倒戈以害勇,翼蔽以纵贼。种种情态,国藩尚得之闻问,阁下则身经百战,目所亲见者也。今欲扫除而更张之,非营营互相救应不可。欲营营互相救应,非得万众一心不可。
阁下前在九江奏片有云“调云贵、湖广兵六千,募勇三千,合为一万,自成一军,誓灭此贼”等语,今募勇三千,仆已于六月办齐发往矣。至于添兵六千,则鄙意以为不如概行添勇。盖兵勇嫉妒不和之说,已尽于上云云矣。而六千之多,必有二三镇将统之,其势不能相下。而将弁中又多卑庸,无足与语,终恐不能为阁下一出死力。鄙意欲再募勇六千,合成万人,概交阁下为扫荡澄清之具。
敝友王璞山,忠勇男子,盖刘崑、祖逖之徒。昨二十日仆以一书抵璞山,璞山亦恰以十九日为书抵我,誓率湘中子弟慷慨兴师,即入江西,一以愤二十四之役,为诸人报仇雪耻;一以为国家扫此逆氛,克复三城,尽歼群丑,以纾宵旰之忧。其书热血激风云,忠肝贯金石。今录一通往,阁下试观之,洵足为君添手足之助矣。
国藩拟即日添募义勇,以湘乡、宝庆人为主,而他县人亦时用之。一面训练技艺,一面劝捐助饷,大约璞山以十月率勇二千前往。又别求忠勇之士,十一月率二千前往,十二月再率二千前往,合现在江省之楚勇、湘勇,足成一万之数。士皆忠愤,将尽同心,阁下可以驰驱中原,所向披靡矣。当于九月中旬入奏拜折后,即令璞山遄行。其折尾,或书会同阁下入奏,盖计虽出自鄙人,统此军者则阁下也。是否有当,务祈即日示复。璞山之行,或仍从樟镇顺流而下,或由义宁出修水下流兜截而上,概求详细复答。
国藩已于二十七日到衡,诸事顺平,足慰存注,诸惟心照。
憩亭、石樵、筠仙、罗山诸兄,均皆致候。
159.与骆秉章九月初一日
告醴、浏防剿,塔、邹可恃;杨承义招勇,请办札一查;衡、桂各案保举,求早为开示。
籲翁老前辈大人阁下:
二十八、二十九两次奉书,想已收到。二十四日惠书,二十九夜始到,二十九惠函,初一早即到,不知迟速何以悬绝。
醴陵防堵,侍亦极知其吃紧。然塔将在彼,所带宝勇、辰勇八百余人,皆骁悍可用,即抚标奋勇之兵,亦非绝无可恃者。侍若前往,别无劲卒可带;若仍用塔将麾下之卒,则添侍一人,亦不过增一虚声,无益实际。侍非以守隘为劳而吝于一行也。即日当为书复石翁。
浏阳堂匪勾结,早在人人意计之中。然邹寿璋人甚精细,其所带之湘勇,亦久经训练,与罗泽南、王錱三营同为劲旅可用,不似募往江西者,新集之卒未可恃也。如果堂匪公然称乱,邹寿璋或能以湘勇合浏邑团丁之力办之,亦未可知。即不然,亦必早有信来,另为设备。
杨承义在省招勇,闻上半日招募,下半日即起行。其人不知为何许人?闻假称系江岷樵僚属,江幼陶所带之勇在瑞州被贼冲散者,皆逃回,自愿从渠,得所依归云云。侍比已疑之,后得义宁确信,幼陶之勇,仅失去十三名,则杨承义之为造言招摇无疑也。侍曾嘱长、善二县,写信往浏阳一查,言杨承义实有其人,在省招勇,亦实有其事,而其人之贤否,则复信未尝提及。其所带之勇,省中并未给与札饬,省局亦未发给口粮,不知系该员自行捐办,抑系浏阳捐资养给。今欲查询,只可下一访札,饬赵令查明禀复。查问杨承义究系何处人?所招之勇系何县人多?口粮若干,系由何处发给?各勇在浏是否安静?一一查明。若杨承义假托省中大宪饬令招勇,经此一查,则其伪立破矣。鄙见如此,若卓裁亦以为可,则求饬房办札一查。
吴甄甫夫子至长沙查看防堵,侍理宜迎谒,以叙师生契阔之情。虽近日茶陵禀报,言安福土匪窜入莲花厅;醴陵禀报,言莲花厅已失守;安仁禀报,则直言土匪窜入茶陵州城外。此间已震惊,侍不可以遽动,致启讹言。且王璞山大动义愤,将率湘勇迅往江西,为友报仇,为国讨贼,日内必来衡州,与侍面议一切,侍已应允。兹将渠来信抄录呈阅,亦足见渠之忠愤勃勃,侍不可失信而他往也。
衡山、桂东各案保举,敬求于九月上半月出奏。侍前所开单,如有不当之处,望日内改定见示。或增或减,悉听鸿裁。又有文生谢邦翰求于蓝田案内保训导职衔亦可,但为恤典地耳,
文生罗信东求于桂东案内保训导,军功七品,易良幹求保主簿职衔。此三人皆在江西阵亡,小浦中丞入奏,言由湖南另案保举,所以为恤典地也。务恳速奏为感!余俟续布,诸惟心照,即请台安。
160.与文希范九月初二日
欲练勇万人,请转告周开锡、罗仙舸催齐捐款于九月间解到衡州。
任吾仁弟大人阁下:
省垣握别,未尽所怀,耿耿私衷,如鲠在咽。比想动止佳畅,调卫多绥,以颂以慰!
国藩回籍侍养数日,已于二十七日驰抵衡城。窃念今日大局,若非练兵万人,合成一心,断难制此贼之死命。近时所调之兵,天涯一百,海角五十,卒与卒不习,将与将不和,此营既败,彼营掉臂而不顾,哆口而微笑,各营习见。夫危急之际,无人救应,谁肯向前独履危地,出万死之域,以博他人之一微笑?以是相率为巧,近营则避匿不出,临阵则狂奔不止,以期于终身不见贼面而后快。言念及此,可为浩叹!此贼有平时哉?鄙意欲练勇万人,呼吸相顾,痛痒相关,赴火同行,蹈汤同往。胜则举杯酒以让功,败则出死力以相救。贼有誓不相弃之死党,吾官兵亦有誓不相弃之死党,庶可血战一二次,渐新吾民之耳目,而夺逆贼之魂魄。自出省以来,日夜思维,目今日之急,无逾于此。已为书致江君岷樵、王君璞山,而璞山亦以书抵我,因各友带湘勇赴江西者,四人殉难,而各勇阵亡亦且八十余人之多,大兴忠愤,履皇剑寝,誓欲号召义旅,即日往江,以报湘人之仇,而纾国家之难。览其书词,盖等于读臧洪、陈容之传,发立而眥裂也。今将原书及仆二书抄呈尊览,亦足以见鄙志近日之所存。
惟饷需不资,省中库存无几,不得不借吾乡殷实之家,捐资佐饷,助我一臂之力,而壮众士之行。务祈阁下转告寿珊、仙舸诸君,不惜齿牙余芬,通达区区之意于贵邑义士君子之前,求将夏间允捐之数即日催齐,于九月间解到衡州,至幸至祷!吾乡夙称仁里,有屈原、贾生之遗风,岂乏高义薄云天,忠肝贯金石之人?倘不以国藩为浮伪,而慨然佽助,则国藩所祷祀求之而不可得焉者也。所有捐输议叙,开一简明章程,以期人人一见了然,务恳广为传布。如收有数千或一万之数,望阁下约诸友亲解来衡,以叙私悰。日内仍当遣一委员到贵邑,以便帮催此事。原以义声动人,如或吝于佽助,即亦不敢相强,惟阁下善为裁酌。书不十一,伏维心照,顺问著安。
161.与骆秉章九月初三日
陈述南北驻防及保举事宜。
籲翁老前辈大人阁下:
三十日两赐手书,初二日戌刻同时接到。伏审节钺即真敝乡,韦皋再镇,蜀人额手称庆。矧侍夙叨挚爱,尤用欣忭。
江西解围,一大快事,从此人心应稍安固,军威亦差振矣。
茶陵之事,侍札调塔副将就近堵剿,昨已咨达冰案。尊处亦恰有札去,不谋而合。醴陵、衡山俱报安福土匪于二十六日窜入茶陵,而茶陵二十六日发禀,止称贼窜莲花厅。如果兵至城外,不应梦梦至此。恐醴、衡探禀,多有未确。攸县无敝处禀,不知何故?前罗教谕自安福发来之禀,似余匪已报不多,塔将带兵往剿,应可得手。安仁之报三千余人,攸、醴、衡山之报,均恐不免有张皇也。
张润农太守于二十四日接奉尊札,次日即带兵北来。二十九日接侍饬往永明、江华防堵之札,即莫知所适从,因以兵留驻祁阳,而渠一人驰至衡州请示,初二酉刻已到矣。侍思修、荔匪徒滋事,前既接安游击信,顷又接永明县禀,似岭东、锦田一带不可不为设防。且此五百兵,原议驻防永、宝一路,拟令张太守即日仍带之回防永明也。
王县丞大兴义愤,欲带勇至大营报仇,其势似不能遏止。若即日北来,则南路邻粤西、粤东者,两路皆空虚矣。
贼窜吴城,距铜古营、义宁州较近。铜古营北通平江,南通浏阳,两路万不可以弛防。邹寿璋、陈文耀之兵,似不可遽调他往。且征义堂余匪蠢蠢欲动,邹寿璋在彼颇得人心,联络众团,合为一气,可以绝堂匪窥伺之萌。此数百人者,在浏阳则可资得力,他调则单薄难恃。如业已札调,尚求飞札止之。贼若不窜铜古、义宁两路,则须出湖口、九江,乃可扰及鄂中,我省之患当较纾缓。如果鄂城有警,再设法严防耳。
张石翁调东抚,季高、意城恐难同去。甄甫师初到,不知幕中有熟于两湖情形者否?
昨接尊处咨到江抚原咨奏折,易良幹、罗信东、罗镇南俱系从九品,谢邦翰保训导。侍前函所拟不合,求大奏照江抚原奏声请。刘长佑,江西已保同知花翎矣,衡山案内可以不保。朱石樵蓝田一案,似可改保花翎,较为体面。又张润农桂东案内保举单有廪生陈善奎者,云心吏部之胞侄也,言其甚为出力,望添列入单,以训导尽先选用。各案各单名甚多,侍删去十分之三,望老前辈查卷,有应添者,即行添入。其请以各官升用者,均应添“先换顶戴”四字。
岷樵信来,言江西三万金可以见还。广东已许之七八万,何尚未解到?极焦虑也。即请台安,诸惟心照。
侍制曾国藩顿首
162.与塔齐布[1]九月初四日
嘱联络绅民剿办窜扰茶陵土匪并查明情况禀复。
智亭三弟足下:
别后益增驰系,想兴居佳畅,勋祺懋介为颂。
安福土匪窜扰茶陵,昨有札令足下前往剿捕,中丞处亦有札去,想先后接到,即日督师往茶矣。此股土匪经罗罗山泽南在安福痛剿之后,所余本属无几。唯恐东窜二十,西窜三十,分投逐捕,骤难收拾。当联络本地绅民,探明贼踪,然后往剿,或分或合,俱可得手。其贼匪自江西来者,数目若干,头目何姓,现聚何处,望一一查明禀复。以后情形,并望日日驰报,至要至要!顺候捷绥,诸惟心照。
[1] 塔齐布(1817—1855),字智亭,陶佳氏,满洲镶黄旗人。咸丰二年擢游击,署中军,累经曾国藩保奏为副将、总兵,后擢湖南提督。
163.与骆秉章九月初四日申刻
告已指示塔齐布剿办窜扰茶陵贼匪,建议私雇探卒,以后若有征调,亦可抽拨省城之兵。
籲翁老前辈大人阁下:
初一日见惠手书,初三日申刻奉到。敝处二十八、九两书,初一、初三两书,想俱收到。
此间以二十八日接茶陵二十六日专差发来之禀,言贼匪已窜莲花厅。故衡山、醴陵、安仁三处言二十六日贼至茶陵,侍皆不之信,以茶陵二十六有禀来也。安仁禀言安福之匪三千余人窜入茶陵,侍亦不信,以罗教谕之信言之凿凿,余匪断无三千也。今来示谓从永新来,或另有股匪,亦未可知。衡城有萧姓钱店者名萧良杰,自吉安二十七日来衡,路过茶陵腰陂地方离州城三十里,被贼匪捆缚,遣人来衡取银钱去赎,云贼匪不过三百人贼在腰陂住一日余 ,二十八日下午至茶陵,又添地痞数十人等语。既有塔副将之兵勇,又有王同知之练勇,想不难于扑灭,但恐东窜三十,西窜二十,兵来无踪,兵退复聚,成不了之局耳。侍已遣探卒六人去,并为书指示塔将。省门专探太少,全凭各属禀报,每多失实,老前辈当私雇探卒二三十人,或较可信。
贼匪若回窜鄂中,岳州堵御至少亦须二千余人。若仅数百人,是教之奔溃,徒挫声威。省城三千余兵,仅守一城,贼在千里以外,而徒守垛口,本非正办。又各处剿匪守隘,皆调遣乡勇,弁兵则安坐一城,亦不足以彰公道。以后若有征调,似城中兵亦可抽拨。刍荛杂陈,不知卓裁以谓何如?
吴甄师来长沙,侍当令厉伯符前往迎谒,代告一切。永明有拔贡周昺奎来衡自长沙来,言修、荔虽不知若何,然总难保其安静也。余俟续布,即请台安。
164.与吴文镕[1]九月初六日
具陈不能晋省迎候原因,南北两省军情,办团、练勇意图及移驻衡州缘由。
受业制曾国藩顿首谨启甄甫夫子大人钧座:
顷接同门仓少平来函,知吾师于十八日自沅江解缆,重九前后可到长沙。并由朱亮甫同年寄声,令国藩晋省迎候,面聆训诲。国藩久违师范,迫欲抠谒,一展依恋之忱。且乡团各务,亦思亲奉提命,冀有秉承。只以茶陵土匪窜据城垣,近闻裹胁颇多,此间安仁、衡山、酃、攸等县风鹤相惊,文报沓至,衡郡不无讹言,一有动摇,恐居民相率迁徙。且王县丞錱约日内来衡,与国藩面商一切。近剿茶陵之匪,远谋兴义之师,亦须留此与之熟商。函丈在望,不获亲炙,怅歉奚如!
茶陵之事,中丞已调塔将带兵勇八百余,王丞带道标勇三百余前往。其上游张太守荣组所带之兵五百,王县丞錱所带之湘勇四百,国藩在此,当催其即日同往兜剿。共计兵勇二千有奇,攻数百残败复然之匪,亮可一鼓歼灭。
至粤匪窜据九江,鄂省有张石翁在彼,重以我师之威望,应可无虞。南省城守之具,自六月以来,差为完备。在外之师,则调往茶陵者二千,岷樵所统湘楚各勇四千,亦皆首尾相应。惟两省饷项并皆支绌,几有朝不谋夕之虑,而鄂中更甚。南省本有催提广东之饷八万,索偿江西垫款二万八千,计已解送在途,而未知何日可到,良深焦灼。
国藩以去秋差次闻讣旋里,其时长沙之围未解,乡里讹传,草木皆怖,仓皇葬母于居室后山。风水之说,慎终之礼,诸多未讲,只积罪疚。腊月十三,奉到帮办团练之命,本思陈情不出,为辞折将发矣,十五日忽闻鄂中沦陷之耗,义不敢深居不问,以自邻于畏死趋避之徒。遂驰抵省门,厕身于不官不绅之间。
春间与乡人细究团练一事,咸以为“团练”二字当分为两层。“团”即保甲之法,清查户口,不许容留匪人,一言尽之矣。“练”则养丁请师,制旗造械,为费较多,乡人往往疑畏不行。今练或择人而举,团则宜遍地兴办。总以清查本境土匪,以绝勾引为先务。遂设一审案局,与乡人约:凡捆送会匪、教匪、抢犯来者,立予正法。前后杀戮二百余人,强半皆绅耆擒拿。国藩因博武健之名,而地方颇收安静之效。
初到之时,即奏请练勇以为剿办土匪之用,亦欲求三年之艾,阴养劲旅以为讨贼之储。会张石翁招湘勇千人到省,遂日日训练,分为三营:中营为罗教谕管带,昨援江西,剿安福贼者是也;左营为王县丞管带,衡山、桂东、兴宁屡著战功者是也;右营为监生邹寿璋管带,目今浏阳守卡者是也。此三营者皆久经操练,缓急可恃。因练勇之便,时与塔将言及城中各兵亦可抽演试操,四五月间兵勇会操,居然严明,时予薄赏,以示鼓励,亦欲作其亲上死长之气,以惩窳惰骄蹇之习。塔将独能勤劳奋发,以是器之,而清副将为湘中万口所不许,又宴逸不事事,亦遂恶之。由是清大不满于塔,忮恨次骨。六月初提军来省,乃媒孽其短,百端构煽。于是文武不和,兵勇不睦之象,渐次成矣。国藩以黑白颠倒,薰莸同器,大拂舆情,为保塔而劾清。适会张石翁保塔劾清之折同时并发,不谋而合。石翁又有札,严责塔将何以不操练。提军遂疑石翁与国藩并力以排之,而不留余地也。疑尽涉私见,而非公忠之道也,吾师试察究焉。石翁之公荩固无论,即国藩亦岂若是之浅小哉?平日之忠信光明,不足见孚于人人,内愧而已。
七月十三湘勇试枪,误伤一提标长夫。标下弁兵执旗吹号,操军火器械于城外校场寻湘勇而开仗。国藩以勇系湘乡,夫系常德,事涉嫌疑,但将此勇送城上,面责二百棍,而彼兵则置之不论,冀克己以和众也。八月初四,永顺兵与辰勇以赌搏细故,又执旗吹号,下城开仗。国藩以屡次称兵内斗,将来何以御贼,思按军法治之。咨文甫出,而有初六夜之变,毁坏馆室,杀伤门丁。国藩思据实入告,为臣子者不能为国家弭大乱,反以琐事上渎君父之听,方寸窃所不安;欲隐忍濡迹长沙,则平日本以虚声弹压匪徒,一旦挫损,鼠辈行将跳踯自恣,初终恐难一律。是以抽掣转移,急为衡州之行,盖二月曾经奏明衡、永、郴、桂匪类极多,将来驻衡数月也。
至于粤匪猖獗,神人共愤。国藩虽愚昧闲散,亦未尝须臾忘灭贼之事。痛夫今日之兵,东调五十,西调一百,卒与卒不习,将与将不和,胜则相忌,败不相救,万无成功之一日。意欲练成一万,以资廓清扫荡之具。顷有与江岷樵、王璞山各一书。璞山亦有书来,若合符契。兹并录呈清览,吾师视之,亦足以察微志之所在。惟捐项极难,事不遽就,尚求秘而不宣,至幸至幸!
本拟遣厉伯符大令至省迎谒,道达一切,因恐大旆东指,是以缕书奉闻,言虽繁冗,尚不百一。统俟续布,诸惟心鉴,敬请钧安。
[1]
吴文镕(1792—1854),字甄甫,号云巢,江苏仪征人,嘉庆进士,曾国藩座师。道光十九年出为福建巡抚,道光二十一年调江西巡抚,道光二十八年调浙江巡抚,道光三十年擢云贵总督,咸丰三年任湖广总督。次年,太平军攻黄州,吴力战阵亡。
165.与骆秉章九月初六日
具陈剿匪、保举、散勇、防省诸事,说明移驻衡阳,意欲再练劲旅缘由。
籲门老前辈大人阁下:
初五夜亥刻接奉初三夜惠书两件,初六日巳刻又接初四日巳刻惠函,具审一切。
茶陵之事,塔将、王同知想亦能了结。张润农太守接侍札,并尊处续止之札,已将回永明矣。适徐道接安游击信,言修、荔事尚不紧要,而茶陵吴牧专差来此,痛哭请兵,遂飞札仍调其留祁阳之兵,星夜来衡,即赴安、攸一带兜剿。王璞山虽未接到尊札,而适以前书事来衡,待各勇到齐,亦即赴茶陵会剿。四路共有二千余人,想此股残匪,无难速灭也。
衡山、桂东各案,务求近日出奏。其兴宁一案,俟查明再行续奏。永明龙虎关之役,乡团极为出力,将来可归兴宁一次汇保。
杨承义之勇,散之恐不容易。岷樵相契之人,侍无不深知者。此人素所未闻,恐非深知也。散勇极为难事,动辄流毒无穷。侍出省后,闻新化勇实未散去,又私行招回二百来衡。杨承义之勇,若散必须令赵公细细体察也。
粤匪复据九江,两湖诚为可虑。然张石翁在北,布置必有可恃。南省三千余兵,并集一城,坚守自是有余。在外之师,除调赴茶陵四起二千余人外,尚有邹、陈在浏阳,储、周在兴宁,及随侍之勇共三千余人,合岷樵所统之楚、湘各勇四千人,皆与长沙首尾相应,呼吸相通,无难数日即集。
侍今年在省所办之事,强半皆侵官越俎之事。以为苟利于国,苟利于民,何嫌疑之可避,是以贸然为之。自六月以来,外人咎我不应干预兵事。永顺一事,竟难穷究。省中文武员弁皆知事涉兵者,侍不得过而问焉。此语揭破,侍虽欲竭尽心血,果何益乎?是以抽掣来此,意欲再练劲旅,重养声威,不特欲护省垣,即国家大局,亦须臾未忘。王璞山之志事,侍亦有志焉!至如来示所云,从桑梓做起,此自一定之理,无烦盛嘱。目前再还长沙,则实无寸益,徒滋姗笑;若畏祸远避,则生死大故,计之已熟,断不偷活取巧,诒知好羞。区区之心,伏惟亮鉴。顺请台安,不一。
166.与文岳英[1]九月初七日
告茶陵、安仁一带剿匪调度,嘱多派侦探,时时飞报消息。
小南仁兄大人阁下:
屡奉手书,阙然不报,良深疚责。前一书,值草市之役,旋经扑灭;后一书,属西垣自行裁答,尘冗在身,遂尔稽迟。
江西土匪窜入茶陵,扰及安仁。贵邑杨林、草市一带,不无余匪,深恐勾引窜越。顷得曹大令禀,批令移知塔副将严防草市一路。细思塔将之兵,即不由草市经过,王初田太守之兵,亦必经由衡山,或嘱曹大令与王一商,令其由草市抄出安仁,亦足以堵截要隘。又有永定营官兵自桂阳撤回省城,因札其暂留贵邑防堵,以贵邑较冲要,而此兵又便道也。润农所带之兵,尚未到衡。此间已派湘勇往安仁剿捕,亦望贵邑官绅多发侦探,时时飞书报我。至要至幸!即请日安,诸惟心照。
[1]
文岳英,字小南,湖南衡山人。道光十七年举人,历任户部主事、方略馆纂修。晚年曾主讲衡山、衡阳、醴陵各书院,以文章、书法知名。
167.与骆秉章九月初七日
请发军械,并告暂留永定营在衡防堵。
籲门老前辈大人阁下:
昨日戌刻接安仁禀,言贼至界首,今早已闻窜入县城。王璞山初五夜二更到随身仅到数十人 ,而各勇未到,只得派舍弟之勇往安仁,而令璞山率之以行,初八日乃可成行也。新化之勇,侍招回二百余。璞山谓安仁之贼,闻有千余。渠及舍弟之勇仅三百余,太觉单薄,请将新化之勇带去,侍已许之。而军械业已缴局,因去各处杂凑军器,给之多不中用。求老前辈饬局仍将此营缴回之械发给,日内专勇至省领取,已另具公文达冰案矣。
衡山请兵勇防堵,有永定营官兵八十七员名,由桂阳回省,在此经过,因札之便道暂留衡山防堵。缘衡山较冲要,此兵又是便过也,亦有咨呈。由安仁窜出,东则酃县,南则永兴、耒阳,处处堪虞。侍已札储玫躬、周凤山严堵酃、永两路,北有塔、王两军追来,或可无虞。润农之兵尚未到衡,颇嫌迟滞。昨见大咨,调夏道各勇回楚,不知渠辈尚在何处,回剿安仁土匪,恐其缓不济急。书不十一,顺请台安。
168.与王錱重阳日
嘱保持警惕,与塔齐布、王葆生商防草市一路。
璞山仁弟足下:
台驾及诸勇甫归,又即出征,昨日遣行时,未及慰劳诸勇,乞传语也。此贼被剿,必狂奔四窜,我勇随时随地皆须作遇敌之想,兵器不可离身,哨探尤宜周密,至要至要!
杨林、草市一带,恐有土匪勾引。仆昨于批衡山禀后,饬塔将分兵严防草市一路,不知塔已接到否。足下可与塔将、王同知葆生函商,不可忘却草市一路。张润农之兵,顷已到齐,即令其守城。舍弟之勇与尊营勇不可分离,分则两俱单薄。此候捷安!
舍弟季洪同此,不具。
169.与文岳英重阳日
告草市、杨林、衡山防守,嘱若有消息,望时时飞报。
小南仁兄大人阁下:
接初八日申刻手示,藉悉一切。
昨日遣王县丞及舍弟带湘勇五百至安仁,路经樟树脚下、周家垇、潭浦司等处。闻潭浦司至草市仅三十里,已议定若贼出草市,即由潭浦横出横截也,若由水路大陂出草市,则已迂矣。塔副将之兵闻已到安仁,王同知计日亦可即到。弟俱有信,令其严防草市、杨林一带。永定之兵,留守贵邑。昨由衡郡起行,计今日可到尊处。若有草市消息,望时时飞报。书不十一,即请台安。
170.与张亮基重阳日
告在省受排挤之状及训练劲旅痛剿粤贼之志。
石卿仁兄大公祖同年大人阁下:
二十五日奉惠书,未即笺复,比闻简调山东,自以密迩畿辅,重资鸿筹,作镇海岱。惟两湖吏治方就整饬,军政亦有起色,遽尔移节东征,不独文武方振之纲莫为赓续,即南北绅庶,亦若失所依倚。
弟自今岁以来,所办之事,强半皆冒侵官越俎之嫌,只以时事孔艰,苟利于国,或益于民,即不惜攘臂为之,冀以补疮痍之万一,而扶正气于将歇。练勇之举,亦非有他,只以近日官兵在乡,不无骚扰,而去岁潮勇有奸淫掳掠之事,民间倡为谣言,反谓兵勇不如贼匪之安静。国藩痛恨斯言,恐民心一去不可挽回,誓欲练成一旅,秋毫无犯,以挽民心而塞民口。每逢三、八操演,集诸勇而教之,反复开说至千百语,但令其无扰百姓。自四月以后,间令塔将传唤营兵,一同操演,亦不过令弁委前来听我教语。每次与诸弁兵讲说,至一时数刻之久,虽不敢云说法点顽石之头,亦诚欲以苦口滴杜鹃之血。练者其名,训者其实;听者甚逸,讲者甚劳。今各弁固在,具有天良,可覆按而一一询也。国藩之为此,盖欲感动一二,冀其不扰百姓,以雪兵勇不如贼匪之耻,而稍变武弁漫无纪律之态。迨六月初,提军到省,谓防堵不宜操兵,盛暑不宜过劳,遂切责塔将,而右护清将。而中丞亦疑弟不宜干预兵事。会弟与老兄有举塔劾清之折同时并发,而尊处又有札斥塔将何不操练,提军遂疑兄与弟并力排之,皆挟私见而非公忠也,岂其然哉!岂其然哉!嗣后兵勇相争,弟虽常持正议,而每抑勇而伸兵。自谓寸心无私,可见谅于人人。逮初六日,兵哗之变出,论者或谓是有指嗾,或谓早伏阴机,何不预为之所。君子直道而行,岂肯以机械崄巇与人相竟御哉?惟弟本以乡绅,半涉官事,全恃虚声以弹压匪徒,一有挫损,则宵小得以窥伺,而初终恐难一律,是以抽掣转移,暂驻衡州。盖因二月一奏,曾言上四属土匪极多,将来请驻衡数月也。
到衡不十日,而茶陵、安仁相继失守,去衡州较近,距长沙略远。弟奏中亦虑及此,曾言吉安土匪恐被江西剿急,窜入安、酃一带,不幸言中。弟来衡似不为无益,现已命塔副将、王同知之勇,自北往攻;王县丞及舍弟之勇,自西往攻。东南两路,令驻扎兴宁之湘勇兜截,未审能即日扑灭否。然究系乌合,想无足深虑。
至于粤贼大局,若以各处兵力剿之,恐终难了此。鄙意欲练勇万人,概归岷樵管带,或犹能指挥如意。除岷老现带之楚勇、湘勇四千外,拟再练六千人。弟别有寄岷老信、寄王县丞錱信,王君亦有与弟书,三件皆抄呈敝座师甄甫先生,计日内已到。阁下如有暇,试一取阅,亦足以知微志之所存。其练勇之费,不能不取之捐输。国藩虽不才,敝乡之仁人君子,犹当有起而应我者。不审鸿裁果以为然否?
粤贼竟据九江,田家镇之师,不审果足资堵御否。如贼势稍纾,大旆当即北发,相去益远,会合无因,依依之情,笔不能罄。诸惟心照,顺请台安。
171.与王錱九月初十日
嘱查塔齐布为何停留,并授作战机宜。
璞山仁弟:
侍者今早接探信,言贼于初七巳刻由安仁窜出,至大石岭樟桥,塔副将于初七申刻进安仁城,住考棚,初八午刻尚在考棚等语。追贼理宜星急,塔将乃在彼少为停留,果否?乞为一查询,亦欲观此人诚能为战将否耳!
闻大石岭地方分三路,一至酃县,一至永兴,一至茶陵。如由茶陵而回窜江西,足下与塔、王可穷追越境;如至酃县、永兴,则储石友、周千总之师可以接应。望足下多设侦探,好为布置也。
172.与骆秉章九月初十日
告已派王錱、曾国葆带勇赴安仁,广东饷银已至衡州,请饬发批回。
籲门老前辈大人阁下:
初七夜奉呈一书,想达左右。初八辰刻,璞山偕舍弟带勇四百余,启行赴安仁。此间去安仁百五十里,中间有塘湖司岐路两分:左往草市,右往安仁。草市为今年两次谋逆之所,余党甚多,外间警报,皆言贼至草市。侍已命璞山至塘湖探明进剿矣。今早探报归,言贼初七巳刻由安仁城窜出,东往大石岭。此处有三路:一达酃县,一达永兴,一回茶陵。其酃县、永兴两路,侍已有札令周凤山、储玫躬至彼防堵,豫为之备。惟由茶陵窜回江西,又成不了之局,兹为可虑。
广东饷银七万,已于初九夜至衡州。侍催令前进,委员及各官皆言土匪去向无定,饷鞘经过衡山,草市一带堪虞,求在衡少留一二日。侍思业经到此,即少停留慎重,亦无不可,已允许之矣。广东委员在省,求饬赶紧弹兑,给与批回,无少留难。吴委员坤修,侍暂留在衡旬日。将来或饬令回省,或留衡差委,再行奉闻。
张润农之兵已于初九日到齐,暂留郡一二日,更为调遣。书不详尽,余俟续布。即请台安,诸惟心照。
173.与徐有壬[1]九月初十日
告粤饷已到衡,询捐输条例悉议定否,说明粤盐行楚须先去私卡,再立官卡,请速发新化勇军械。
君青大公祖同年大人阁下:
执别弥月,益增驰仰。伏审兴居康吉,政祉绥愉,至以为颂!
弟归觐经旬,即来衡郡。恰值江匪入扰,窜逼安仁。此间相去较近,风鹤之警,不无讹言。张太守、王县丞之师相继到郡,邦人以为兵勇麇至,不先不后,是有机缘,用以安堵如常。
粤饷七万,顷已到衡,缘土匪踪迹靡定,委员恐衡山、草市一带或有疏失,请暂留郡城二三日。慎重自佳,比已许之。
捐输条例,经董醖兄手定之后,又闻更有变通,不知悉议定否?务祈随时示知,以期办理划一。
粤盐行楚,粤省索价大昂,章程迄不能定,不得不食私盐,暂通有无。阁下前谈及户部令设立官卡,弟思欲建官卡,先须严禁私卡。今各水旱关津,兵役痞棍卡阻讹索,所在皆有。不特官卡之设一不敌百,且各乡盐贵异常,竟有淡食之虞。鄙意欲出示严禁卡阻,俾粤盐来湘,大江小径毫无阻滞,畅行一二月,则众贩涌凑,盐价必落,而民受其利。二三月后,设立官卡一处。私卡既绝,利权归一,而官亦收其益。阁下如以为可,则请会同周〈子〉俨兄严札各州县,禁止卡阻,一面出示各口岸,俾粤盐得以通行。弟亦出一示,以证明而共成之,似亦今日之急务,求赐复示。弟因闻日来盐值腾贵,僻乡有一斤售至百七十文钱者,故议及此也。
新化之勇,业已撤去。弟复招回二百余人,昨派令随王县丞同往安仁剿贼,将成行矣,竟以军械不备而止。特遣人走省,领缴还局内之器。望饬速发,至要至祷!顺请台安,诸惟心照,不具。
外倪长诰之勇口粮领状一纸附呈。或以其太远,预发两个月更好。
[1]
徐有壬(1800—1860),字钧卿,顺天宛平人,道光进士。历任户部郎中、广东盐运使、湖南布政使,咸丰八年擢江苏巡抚。咸丰十年为太平军所杀。著有《务民义斋算学》行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