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4.与陶恩培[1]九月初十日
告安仁剿匪与衡阳协兵情况,兼及防守省城之策。
问云老前辈大人阁下:
握别匪遥,驰慕弥积。伏想道履康愉,政祺益懋,至以为慰!
侍归觐经旬,即来衡郡,恰值茶陵有警,窜逼安仁,王璞山县丞以他事来郡,与侍就商一切。中丞有札,令渠剿办此股土匪,以相左未经接到,诸勇亦仅到三分之一,遂令舍弟率勇随之遄行,初八辰刻已就道矣。顷闻该匪已于初七巳刻由安仁城窜出至大石岭,其地东通酃县,南通永兴,北通茶陵。永兴及酃,侍已札储教谕、周千总分投防御,惟由茶、攸转回江西,未一惩创,转为可虞。
衡郡城极坚好,远胜省垣,惟协兵孱劣,尤有甚于长沙。协者昨调五十人赴安仁防堵,初二前往,初五在安遇贼大奔,贼匪追杀至四十里之远,阵亡五名,受伤十余名,带兵之外委亦受枪伤,固由协兵柔脆,亦实众寡不敌,无异以羊喂虎。当初调时,侍已尼之。凡兵多寡太悬绝,人地太不宜,是徒以其卒与敌也。
粤匪若果回窜吾湘,岳州设防,至少亦须兵勇三千,且须水陆并防,乃可有济;否则为数单薄,望风奔溃,徒挫声威,又不如并力以保省城。虽于古人御贼门外之说若有所悖,而在今日之时之势,则较有把握耳。书不详尽,伏维心鉴,顺请台安。
[1]
陶恩培(1802—1855),字益之,一字问云,浙江会稽人,道光进士。道光三十年知衡州,咸丰二年超擢湖南按察使,咸丰四年迁山西布政使,年底授湖北巡抚。次年二月,太平军攻武昌,城破死之。
175.与周子俨九月初十日
告以近况,嘱饬州县禁止私设盐卡。
子俨大公祖大人阁下:
执别经月,驰仰难任。伏审政祺懋集,动祉多福,良用抃慰。
弟归侍旬日,即来衡郡,此间局面隘小,舞袖不能回旋。军局应用器械,一无所有。官员固少,而各绅亦不似省垣之多而且贤,惟清静可爱,足以藏拙。
长沙炮局,今年所造较胜旧岁。邹伯韩博学能文,深慎不语,而办事颇有巧思,弟甚爱之,兄亦素加优礼,以后更望时时照拂。储石友既带勇远出,丁君在药局,不知果可与储君相伯仲否?弟前托邹君造抬枪二十杆,已书告方伯,便中尚望邹君妥寄衡城为感。
借销粤引一案,粤楚咨文往返数次,迄无成议。楚有求于粤,粤自无求于楚,必欲令其减价而后能行。吾新章则求之愈急,听之愈藐。为今之计,不得不放令私贩畅来,以免湖湘官民淡食之虞。鄙意欲请阁下会同方伯札饬各州县,无许稽查粤盐,并出示严禁兵役痞棍私行卡阻。数月之后,粤盐畅行,然后设一官卡,以补苴匣费公费于万一。如其可行,实为便民,尚恳复示。
尊躯已复元否?久未音讯,念念!诸惟心照,顺请台安。
176.与骆秉章九月十一日
告安仁大捷,张、塔、王所带各兵勇皆可回省,若粤贼来犯,亦有以御之。
籲翁老前辈大人阁下:
十一日戌刻探卒自安仁回,接到塔将禀,知初八日二更开仗,大获全胜。该匪于初七日巳刻由安仁城窜出,东至江洲口地方。塔将于是日酉刻入安仁,二更时兵勇到齐,次日黎明起程,行六十里至江州口地方,离贼营二里而阵。是夜二更出队开仗,在街内外杀死者约二百余人。贼首住李家祠甚坚固,我兵以三抬枪齐响,击开祠门,群贼拥出,杀毙甚多。放火烧祠,焚死无数。当轰击之时,有五贼在街逃奔,塔将自往追至河边,手刃三人。李家祠为真贼所踞,焚杀殆尽;其余协从之贼,窜逸者不过二百人等语。此皆探卒所目见,向国藩面述者也。此外情形,塔将必有禀到省。此股土匪既灭,然后可以并力筹防下游之事。
广饷七万,明日即当令其赶紧解省。张润农之兵,明日亦当令其晋省听调。塔副将、王同知所带各兵勇,侍明日即专札去,令其飞速回省。其安仁搜剿余匪善后各事,即责成王县丞、舍弟接办。惟塔、王系奉尊札而来,恐仍须尊处飞札一催,渠乃敢于回省。
老前辈初八一书,昨日接到,中言三千余人守城,实一城之人心所不欲其他去者,不能不顺舆情。此理良是。若守岳州,水陆兼御,非三四千劲兵不可;若坚守一城,尚有几分把握。侍昨与陶问翁书,曾道及此条。前寄尊处书,言城内之兵可抽拨,是侍议论不能坚定,未可从也。田家镇既有木筏重兵,岷樵之木排亦可由湖口追出,此贼未必能得志。张守、塔、王之兵勇回省,岷樵之楚、湘各勇,亦可飞速回湘。粤逆若果来长沙,吾亦有以御之,老前辈不必过于焦虑。余俟续布,诸惟心照,即请台安。
177.与塔齐布九月十二日
贺其江洲口之捷,嘱其回防省城,扎营城外。
智亭三弟足下:
十一日亥刻接到江洲口大获胜仗喜信,不胜欣悦之至!足下与诸守备之勇敢忠奋,仆早已爱而敬之。此次小试其技,将来必能立大功也。
昨接中丞信,粤匪窜据九江府,上扰田家镇。长沙防堵吃紧之际,足下与王初田太守必须赶紧回省,以慰省城悬悬之望。其安仁、酃县一带搜捕余匪,办理善后,已有札饬令储教谕、周千总接办矣。到省之后,足下仍宜扎营城外,万一贼匪回窜,宜迎出大战,不可令其扎空营盘也。至嘱至嘱!顺祝捷禧!
初田太守处,均此拳拳。
178.与储玫躬[1]九月十三日
嘱与周凤山办理安仁善后事宜,无事时认真训练。
石友大兄阁下:
握别弥月,相念良殷。比想兴居康吉,调摄多绥,至以为慰!
弟移驻衡城,公私平顺。每念天下大局,不堪再有失坏,意欲练勇六千,概求吾党忠义朴诚之士统领,而一归江岷樵调度,以为澄清海宇之具,而纾君父宵旰之忧。昨阁下禀来,即令魏崇德归湘补招一百,合成一营。
茶陵、安仁之事,经塔副将一战成功,其善后事宜,搜捕余匪,安抚难民,请阁下与周守备妥善办理。诸勇在外,须约束严明,秋毫无犯,至要至要!待安仁一案办理完毕之后,即与周守备带勇同来衡城商议一切。在外无事,每日仍须认真训练。将来到衡,恐为日无多,即须东征,不得多加操练之功也。
璞山于日内回湘,补行招勇,将来在衡会齐同发。书不十一,诸惟心照。
[1]
储玫躬(1799—1854),字石友,号松坞,湖南靖州人。廪生,咸丰三年选武陵县训导,次年领湘军陆师一部击太平军于宁乡,阵亡。
179.与骆秉章九月十四日
告安仁善后已责成储、周,可更札催令塔、王赴岳;王錱之勇暂不能北上,邹寿璋之勇不宜赴岳,杨承义之勇断不可用,询孙第培、林周培可否调衡。
籲翁老前辈大人阁下:
十一夜三更发一信,想入尊览。信中言已札塔、王二人回省防堵,安仁剿捕余匪善后事宜,责成王县丞、舍弟接办。不料璞山到彼,因土匪业已剿毕,即行驰回,十二日已到衡,舍弟亦于十四日早回衡矣。善后事宜,即责成储玫躬、周凤山,侍已飞札去,塔、王尽可回省。尊处可更札,催令其赴岳也。
璞山之急急回衡,盖欲即日归湘添募壮勇,大兴义愤,以报友仇而纾国难。然募勇之事,谈何容易!帐房、炉锅、军装、器械一无所有,皆须侍在此设法赶办,而经费又一无所出,虽各处发几件信函,以作监河之贷,秦庭之请,亦且茫如捕风。未卜吾乡之义士仁人,何日起而应我。且即令勇士云集,饷项应手,军器皆备,犹须训练月余,乃可一试。不然驱市人而御虎狼,至则溃耳。顷接老前辈十一日一函,并甄师九日一书,欲璞山赶紧带勇赴北省听调,此实实不能。侍意欲凑齐四千人,器械必利,糇粮稍足,同心一出,与此贼决一死战。极速亦须十一月乃可成行,否则名为义举,实同儿戏,仍然东奔西窜,七零八落,终不成个气候也。求转致甄师:璞山之勇,暂不能北行。侍近日亦当以书报甄师。
邹寿璋之勇,侍亦留待与璞山同行。目前调往岳州堵御粤匪,则太嫌单薄。侍屡书与阁下言之,与其以三百余人敌数万之贼,处于必溃之势,何如留此一旅,储为有用之师。且侍有札去,令其在浏留防堂匪;而尊处一札,令其赴岳,号令既歧,则众勇必且观望。此事尚求再四审度,转商甄师也。
杨承义之勇,鄙意断不肯〔可〕用。此人来历不明,所招之勇亦极混杂,浏人深恶之。赵令不能慎之于始,及其恐将为乱,遂欲嫁难于省城。省城若留之,将来不能得其御贼之利,徒受其扰民之害,望亦三思察之。
永明一案,侍各处访查,实桃川绅士之功,顷已大赏功牌匾对矣。其保奏一事,该县开清册至二百余人之多。侍细心裁酌,得十余人。另有咨奉达冰案。
孙府经第培,闻比已委其代理兴宁县事。侍欲其来衡帮办练勇事件,兴宁可否另委一人,求与君青兄一商。又有林周培者,去年署永明典史,因失守干议,现在待罪省垣,闻实系有用之才,鄙意亦思得之。其获罪轻重,近已上详具奏否?可否饬令来衡,弃瑕录用,求与问云前辈一商。
贼窜黄梅、孔垅,河南、湖北、安徽皆须防堵,极可恨也。有京报否?便中求寄一阅。顺请台安,诸惟心照。
180.与骆秉章九月十五日
说明张荣组之兵分派,请发留永州勇及周凤山之勇口粮、银。请代递龙启瑞密折。
籲翁老前辈大人阁下:
十一夜奉呈一函,言张润农之兵即日遣还长沙,十二早又有咨奉达矣。旋因道府挽留,言永州一路太觉空虚,永镇之兵毫无足恃,请仍留张回守永州上游。适张麾下之田守备以他事不服调度,张守恶其桀骜,且言其平日恶劣种种,不复欲管带此起弁兵。侍因从道府之意,令张守带勇三百,仍回江、永、道州一带;令田守备带兵二百,自行回省,想不日已到矣。张守所领之勇仅三百,银每月仅七百余,从此即坚坐永州,不必再行调动。其口粮银亦望筹发。周凤山之勇来侍处请领口粮,迫急万状,亦求设法赶紧措办,妥送为要。
龙翰臣学士自广西专丁赍书来湘,言有密折求老前辈代委专弁进京投递,另书托侍赞助一言。兹将来书封呈尊览。翰臣言广西事而不交西抚代递,自因其中不无意见
龁之语。可否代发专弁,抑或俟便附驿附差,伏候鸿裁。诸不详尽,惟希心鉴,即请台安。
181.与邹世琦[1]九月十六日
请限期赶制抬枪鸟枪。
伯韩仁弟足下:
昨借来使之便,奉复一函,言再造抬枪二十杆、鸟枪五十杆,想已收到。惟日来料理军务,尚嫌其少,请造抬枪百杆、鸟枪百五十杆,俱即日赶办,限十月晦日止一概办齐,不审能如此神速否?若自度不能猝办,果有他处尚可设法同办否?尚祈即日示复。其钱项敝处已为书与善化教谕曾排山,令其赶紧交出。渠前面禀愿捐钱二千串,仆已许其送交衡城,令就近即交贵处,更为妥便,烦一转告也。书不十一,诸惟心照,顺问文祉。
[1]
邹世琦,字伯韩,湖南新化人,邹汉勋之兄邹汉纪之子。
182.与孙第培[1]九月十六日
望来衡相助。
阆青尊兄足下:
王君璞山、吴君竹庄亟称足下之贤劳,我企想极饥渴也。顷来衡城,日日长望,谓可旦夕晤语,倾写积愫。而闻邹刺史挽留在郴,又闻方伯札饬代理兴宁县事,不审比日遂已捧檄之官否?若其到官,则须瓜代有人,乃能他往;若尚未履任,则望抽身即来衡城,筹商一切。此间已为书敬告方伯,恳其别委贤员,权篆兴宁,愿借足下之身,以试一割之用,想不日可得报书矣。
前者援江之师,丧我友朋,歼我士卒。璞山大兴义愤,思报友仇而纾国难。仆亦思广募健卒,精练劲旅,长驱东下,恢复三城,回师北征,遂荡群丑。蚊虻负山,商距驰河,不自量其力之不逮,亦望有志之士相与协力同谋,补救缺失。足下倘肯翩然惠来,商榷巨细,无任翘企!书不详尽,顺候近祉。
[1]
孙第培,字阆青,一字圣逸,浙江仁和人,曾任茶陵知州。
183.与徐有壬九月十六日
告所截粤省解江南大营之款须设法解还金陵,孙第培、吴坤修留衡,功牌有人来售。
君青大公祖年大人阁下:
昨奉一书,想达尊览。广饷七万,日内计已抵省。前此有粤饷十五万在省河经过,闻已截留三万,抵作楚师援江案内代垫之款。此饷过衡时,弟曾取其原文一阅,乃解江南大营之款,非解江西者也。江西垫款,前接江廉访来书,已许偿二万八千,由赣州起解来楚,屈指亦当到袁、醴之间矣。前项若果系江南大营之物,尚须设法解还金陵,乃为妥善。前五月间吾省截留贵州饷四万七千,广督大不谓然。此次若再截,则粤东下欠之八万,将来恐难索取。鄙见如此,尚求鸿裁。传闻难准,又未知省城果截留焉否也。
孙府经第培,闻已札委代理兴宁。此人为牧令未必遂为卓绝,而闻其颇娴军事。弟思为借才之举,以收一割之用。望另委一人权篆兴宁为祷。吴委员坤修,亦即留在衡襄办一切。渠本无职守,想允许也。
劝捐一事,虽手眼粗有布置,而至今尚无来者;而功牌一物,乃有人持钱来售。局中各绅因议以出钱八十千者,给予九品功牌,以次增加至百六十千,则给予六品,牌上填写“助饷出力”字样。昨日已入五百千矣。此物用之不竭,将来若果源源而来,竟须多刷数百张,至中丞处借印也。省会地方较大,眼界较广,断无此等好买卖,斯则地〔弟〕之可以傲兄者矣。
舍亲常南陔先生恤典银一千三百五十两,托弟代领。兹将领状附呈,求与倪长诰之口粮一并给发,弟即日专人走领。常家之银,弟已令其呈捐为养勇之费,故索之急也。余惟心照,即请刻安。
184.与彭洋中曾毓芳九月十七日
陈述练勇万人之意,说明招勇方式,请助招勇,推荐带勇之人。
筱房、香海两兄大人左右:
屡接筱兄书,昨匆匆一报,未罄鄙怀。屡接香兄书,阙然未复,寸心耿耿,兹用疚歉。
粤逆于八月二十二退出江西,过湖口后即分窜上下游,一破安庆,一据九江。比闻北陷黄梅,南扰兴国。此时大局糜烂,即使三城克复,秦晋无惊,而流贼之势固已成矣。
岷樵勋望日隆,全握兵柄,是意中事。鄙意欲练勇万人,概交岷老统带,以为扫荡澄清之具。近时各营之兵,东调一百,西拨五十,将与将不和,卒与卒不习,胜则相忌,败不相救,即有十万众在我麾下,亦且各怀携贰,离心离德。居今之世,用今之兵,虽诸葛复起,未必能灭此贼也。鄙意必须万众一心,诸将一气,而后改弦更张,或有成功之一日。昨已为书告邑人王璞山錱,又以书告岷樵矣。璞山亦有书抵我,痛夫江西七月二十四之役,湘勇阵亡者八十余人,又重以带勇者四人,大兴义愤,思报友仇而纾国难。兹将渠书并弟书二件,抄呈尊览。两人者起意不同,而指归则一。现拟于衡州广募新勇,大加训练。
前六月间托魁太守所招之勇,邵阳各勇较胜于新化。后弟自省归,邵勇交塔副将带往醴陵防堵,昨在安仁剿江西土匪,一战而荡平者是也。新化勇则散遣归农矣。弟来衡时,闻新勇并未散,且屡来具呈禀请赴江杀贼,是以复行招集,现存二百余人。鄙意欲再招百五十人,合成三百六十,以符弟之营制。兹着新化勇数人回籍,令其自行招集,呼朋引类,或可得劲悍之卒,亦未可知。香海兄若素知新化健卒何处最多,或见此数人加以指踪,无取浮滑之辈,而求土作之类,是为至要!其途费业经议定:来时不给一钱,到衡之日,每人给钱三百文而已。此事各勇自能了之,两兄不管亦可。自新化勇而外,弟又欲招魁太守曾经训练之邵阳勇一营,计三百六十人,以为弟之亲兵。烦两兄与荫翁商妥,须择其精而又精者。荫兄无留上驷自用,而以下驷应客,至祷至感!其口粮银数,在衡操演,每日给予一钱;出征本省土匪,每日一钱四分;征外省粤匪,每日一钱五分。其为队长、哨长,以次而加;养伤银上等三十,中等二十,下等十两;阵亡恤银六十两。征本省土匪减半。弟若不出外,或交岷樵,亲兵亦如之。望两兄与诸勇晰言之也。此次初出,无所谓安家银两,在宝亦不能先给几日口粮,途费亦惟到衡之日,每人给三百文而已。
抑又有请者,不难于勇,而难于带勇之人。带勇之人第一要才堪治民,第二要不怕死,第三要不急急名利,第四要耐受辛苦。治民之才,不外公、明、勤三字。不公不明,则诸勇必不悦服;不勤,则营务细巨皆废弛不治,故第一要务在此。不怕死,则临阵当先,士卒乃可效命,故次之。为名利而出者,保举稍迟则怨,稍不如意则怨,与同辈争薪水,与士卒争毫厘,故又次之。身体羸弱者,过劳则病;精神乏短者,久用则散,故又次之。四者似过于求备,而苟阙其一,则万不可以带勇。故弟尝谓带勇须智浑勇沉之士,文经武纬之才。数月以来,梦想以求之,焚香以祷之,盖无须臾或忘诸怀。大抵有忠义血性,则四者相从以俱至;无忠义血性,则貌似四者,终不可恃。两兄平生物色,果有此等人否?如其有之,万望道达鄙意,礼请以出,非弟之私好也,为天下出也。弟之汲汲,尤在于此,千万千万!书不尽意,诸惟心鉴,顺候著安。
荫翁尊兄老公祖处,均此致候。
185.与吴文镕九月十七日
陈明赏识塔齐布、滞留王錱、张荣组之勇及不回省城缘由,附告对张、王评价。请参劾玉山,摒去田宗全。
受业制曾国藩顿首谨启老夫子大人钧座:
九月八日接奉初六日在又一村所发手谕,十四日又得读岳州寄骆籲翁一函,十六日夜又奉到蒲圻十一日手示,敬悉种种。动忍补救之谕,谨当书绅;委用择人,听言察理二语,国藩阅历尚浅,不无迷失。然今岁在省,于武员中赏识塔将,实以今日武营习气,退缩浮滑,恬不事事,骄蹇散漫,如搏〔摶〕沙者之不能成饭,太息痛恨,求如塔将之血性奋发,有志杀贼者,实为仅见,以是屡加器许。此外亦乏亲信之人。至国藩所不许者,则有口同斥,千夫共指。论者或欲混黑白而颠倒之,齐巨屦小屦而一视之,则褊浅之衷,实不能平。今日天下之变,只为混淆是非,麻木不仁,遂使志士贤人抚膺短气,奸滑机巧逍遥自得,安得侍坐函丈,痛哭而一倾吐也!
泰和股匪初五日窜据安仁城中,初七日巳刻退出,初八日至江口洲。是夜二更,塔将督勇剿捕,一鼓荡平,想禀报已到矣。王璞山县丞錱于初八带勇往剿,至彼已见扑灭,即行返衡。十六日由衡起行归湘乡矣。彼自兴宁定计,续行募勇,为报仇起义之举,遂陆续遣其麾下之卒还湘,若者招行健士,若者制军器,若者备糗粮,若者归休料理行装,以为长征之计,业已分散四布。
来谕谓贼由富池口围攻兴国,恐由通城径窜平江,嘱调王璞山带勇赴平江,为迎头袭击之师。籲翁亦飞札饬调。国藩以璞山之勇业经四散,若仓皇唤集,非十日不能齐;调赴平江,非八日不能到;既到之后,此三百余人者,亦无济于事,不如听其在湘中耽搁二十日,号召义旅,兴办一切,齐来衡城操练月余,然后成军以出,或者犹有小补。此王县丞之不能遽赴平江也。
来谕令张守荣组率师至平江。润农太守所带之兵勇本七百二十人,七月间省城防堵极紧,籲翁调回道标勇二百名。昨九月十三,其麾下守备田宗全不服润农约束,又调同其所带之绥靖兵二百名往省矣。现在张守仅带勇三百名,而粤西群盗如毛,永州西南一带不能不留兵防守,是以辗转思维,仍令其驻防江永一路,此张守之不能遽赴平江也。
粤逆由阳辛河窜入兴国,由兴国至通山、通城,即无水路可通。该匪未必肯尽舍船只,抛弃辎重。大队踵至之事,目下尚可无虞。惟分股四窜,勾结崇阳、通城一带乱民,攻扰南北交界各县,是意中事。现在塔将、王同知由茶陵回省之兵勇千三百余人,又有邹寿璋、陈文耀在浏阳守卡之勇四百余,皆可调赴平江。自浏自省,皆不三日而抵平也。惟自崖而返,画疆而守,兵勇习气皆然。来谕谓如贼未至平江,仍可往前进取,恐渠辈自嫌卑薄,不敢远征也。
国藩回省之说,非不三思及之。惟目前与王璞山谋募练勇,兴举浩大,费用繁多。若在省城,耳目之间,动多触碍,不如避迹偏郡,捐资多则多募,捐资少则少募,张弛广狭,惟吾之所自为。且奉命办团查匪,而必在省干予兵政,本属越俎之谋,宜人之从而议其后。时位进退之际,亦当有其自审也。
募勇一万,每月须费六万金。目下岷樵统带之楚勇、湘勇已四千矣。此间旧招新募,拟再添六千,如经费不敷,则先送四千,大抵十一月中旬乃可成行。不然,驱市人而使之战,鲜不败矣。
张润农有用之才,然尚不如王璞山之结实可靠。璞山忠勇冠群,驭众严明,然局量较隘,只堪裨将。以视岷樵之智勇兼全,器局闳远,则非其伦矣。因垂询附及一二。
桂阳营参将玉山,张石翁将参劾,国藩为之缓颊。近闻其陋劣万状,求吾师速参之。又,守备田宗全,近因桂东案保举之,然见其暴横之状,吸烟之形,亦败类也,亦求急去无留。渠有永顺县知县陈秉钧揭参一案,督署必有全卷,或严饬查办,伏候鸿裁。玉参将为桂东、桂阳百姓所痛恨,又有桂阳知县黄曾郁揭参一案,断不可姑息也。余俟续具,诸惟心照,顺请钧安。
186.与骆秉章九月十七日
告已向吴文镕说明王錱、张荣组之勇不能调赴平江原因,请札饬塔、王、邹、陈就近堵剿。
籲翁老前辈大人阁下:
十一夜三更奉布一函,十四、十五连布二函,想俱呈览。
十六夜接甄甫师信,言贼匪由阳辛河窜至兴国州,该州距通城仅百余里,恐由通城直犯平江,嘱侍调王璞山县丞、张润农太守之兵赴平堵剿等因。侍以王璞山业于十六日自衡回湘,其勇则早经分遣回湘,令其或招引朋类,添募数营,或休沐具装,预备远征,或备军器,或办糗粮,既分布四散矣。此时仓皇唤集,非十余日不能齐;而渠所欲兴办之义举,初理头绪,而遽断歇,非所以成全其志也。张太守自分去田守备二百兵后,仅存勇三百人,往守平江,未必大益,留防永明,则资熟手。侍已将此二层函复甄师。现在塔将、王丞之兵勇不日即可到省,尊处飞札二人驰往平江堵剿,侍即不另札也。其邹寿璋、陈文耀二人在浏守卡,去平江仅百余里,亦可就近往堵。侍已有札与邹、陈,饬令赴平。祈尊处更札催之。塔、王、邹、陈四人者,往岳州兼防水陆则不足,在平江专防陆路则有余也。此请台安,敬候复示。
187.与刘建德九月二十日
请其督催乡绅捐输助饷,并杜抑勒中户小室。
馨室老公祖大人阁下:
握别弥月,想兴居康吉,政祉多绥,至以为颂!
弟来衡半月,公私顺平。安仁土匪经塔将一鼓剿灭,大快人心。醴陵石笋坑股匪亦经周金城之勇剿平,贵治借以安堵。惟天下大局,极可悼叹。
江右解围,岷樵廉访之勋名日以震著,将来颁给关防,全握兵柄,殆亦意中之事。而近日兵孱将怯,骄蹇散漫,习气已在膏肓,虽名将亦难得其死力。拟欲募勇数千,勤训苦练,发交岷樵,以为澄清中原之用。函商制军及中丞,皆深以为然。惟经费无出,全仗捐输助饷。兹有一书交贵治诸绅,托其多方劝谕,更望老公祖设法督催,解交衡郡行辕,日内即有委员至潭守催,务望鸿裁妥为筹办。其中户小室,仍不得泛求,以杜抑勒,是为至要!书不十一,顺候台祺,诸惟心照。
188.与湘潭绅士公信九月二十日
告拟练勇万人,请广为劝谕巨室殷户捐输助饷,抄呈简明条例。
石泉、晓岑、星门、少崑诸兄大人阁下:
握别经时,想慕弥殷。伏审道履康娱,调摄多祜,至以为慰!国藩移驻衡城,瞬历半月,公私平顺,足纾存注。
章门解围,是近日一快心事。岷樵廉访于桂林、长沙之围,两次保全,皆赖其力。而江右一城,四次轰陷,居然保此金汤,活一省之生灵,全东南之大局,其为功绩,尤无等量。以天心之简在,万民之跂望,即颁给关防,全畀兵柄,盖亦意中之事。惟是近日之兵孱劣极矣。当其调遣之时,东抽一百,西拔五十,卒与卒不习,将与将不和,及夫与贼相逼,各怀观望,胜则相忌,败不相救,虽以古来之名将,用今日之尪兵,亦恐无以变其习气。拟欲募勇万人,精练勤训,发交岷樵处自成一军,以为澄清扫荡之具。而敝邑王君璞山,因闻湘勇援江之师七月二十四日之战,带勇官及帮办之绅士阵亡四人,各练勇阵亡至八十一名之多,大兴义愤,驰檄邑中,欲率湘中子弟同往杀贼,以报诸友之仇而纾国家之难。璞山之与鄙人,起念虽殊,而指归则一。兹将渠来书及仆二书抄录呈阅,诸君子观之,亦足以见鄙志之所存。惟经费浩繁,库项支绌,全仗吾乡义士仁人捐输助饷,庶几兴举可集。
贵邑为商贾辐凑之区,巨室殷户甲于他乡。诸君子义声硕望,久为桑梓所推重。务望广为劝谕,宣扬鄙意,保全天下大局,乃所以保卫湖南,乃所以保守吾辈之身家也。自诸君子而外,尚有贤声著里闾,忠肝贯金石,贵邑不乏杰人,有为国藩素所闻知,未通缟纻者,有并为国藩不及访问者,务望道达微忱,助我一臂之力。其捐输章程,已有简明条例,兹抄一份奉呈。藩库实收已带来衡州行馆,银钱朝解则库收朝发,夕解则夕发,毫无留难。刻已有札催湘潭县督办,又有委员即日至潭守提。望诸君子善为办理,俱在有余之家,婉劝输其奇零,中户概不抑勒。书不十一,惟祈心照。如有碍难筹办之处,亦求复示驳诘,至要至要!顺问近安。189.与欧阳兆熊九月二十日
告办捐输、招猎户诸事,并邀其来衡议事。
晓岑仁兄阁下:
初七日奉手书,以繁冗久不报,幸不咎也。江西解围,岷老得生,是一快事;然勋名日重,兵柄将归,弟所以有募勇数千往助之议也。
劝捐一事,顷已有手书,责成馨君,加之以催札,重之以委员,或者有济。实收寄存尊处及左宅,事不可行。此间亦自有藩篱,过尔浅易,则小民有以窥朝廷之陋,而视名器为无足重轻。捐输本非民所乐从,即奏请别树一帜,遍札州县,委员守催,官样愈多,去题愈远;不如择好友较多、地方较富之县,以鄙人肫肫之意,宣布于人,精卫填海,杜鹃泣山,或者谅我寸诚,犹有一二起而应者,亦未可知。绅以通其情,官以助其势。其并无交好,官亦隔阂之县,则不复过而相问,非爱惜道学门面,亦实见官样文章之不足集事。刍狗已陈,斯民之厌弃也久矣。
李九之徒招集二十余人,望即命之来衡,弟将以为亲兵。猎户不宜多招,但择其尤精者,招一二十人来衡,以为鸟枪教师。日直二百太少,即渐次加至三百亦可。均望代借钱数十千,资遣到衡,不必先动捐款。刘石渠大令既不能来,即亦无庸相强。
“文案不宜多理”,伟论极精,即当遵办。
贼自江省退出后,由富池口窜至兴国州,过通山、通城,即吾平江界矣。而岷樵之勇又闻有哗噪四散之说。茫茫世事,未知何日始有安居!专望台从不弃,惠然过我,畅所欲言,翘企翘企!即问近安,不一。
190.与骆秉章九月二十二日
询问兴国州消息及龙启瑞之使如何裁复,请代奏安化蓝田一案。
籲翁老前辈大人阁下:
连日未奉手示,不审兴国州消息何如?盼盼!
接左季高书,似田家镇甚有把握。如果江防得力,贼帆不得西驶,则由通城、平江越万山千险而来犯,其势究为易御。得塔、王、邹、陈四人之勇,益以林令素用之团丁,或可无虞。
龙翰臣之使,尊处如何裁复?以便复书画一也。
侍在省经手之事,惟安化蓝田一案尚未奏结。兹拟一稿,求尊处出奏。若其未妥,即祈改正。岳州周齐公一案,曲突徙薪,预绝勾结之患。第此等匪人,恐各属皆有,侍已谆托各绅访查衡、清、常、耒一带矣。余俟续布,即请台安,诸惟心照。
侍制曾国藩顿首
191.与吴文镕九月二十三日
陈明平江防堵、衡阳练勇情况。称扬郭、朱、夏、罗、周、杨诸人之贤。
受业制曾国藩顿首谨启甄甫老夫子大人钧座:
十七日奉呈一书,谅蒙垂鉴。比想兴居康胜,政祺多绥,日以为祷。
此间接得探报,田家镇于初十日又获胜仗。左季高书来,亦言江防尚属可恃。重以吾师之威望,或者全楚得以巩固,逆贼知难而退,扫数东下,亦未可知。惟兴国股匪不免窥伺二通,震我巴、平,终属可虞。日内塔副将、王同知及邹寿璋、陈文耀之勇,计已先后行抵平江。平江令林秀三源恩忠勇奋发,胆识俱优。去年长沙、今岁南昌被围,该县均在四百里内外,加以征义堂之役,通城之变,两年之内,四次防堵,均能绸缪展布,有备无患。所募之勇,亦俱训练精强,缓急可用。夏间两番具禀,自请捐资募勇,出省杀贼。就南省牧令论之,林君盖有用之才,可与图功业者也。以塔、王、邹、陈之勇,济以林令之布置,贼若竟狂窜平江千山万险之中,守御当可得力。惟崇阳、蒲圻亦属密迩,南勇未必越境,北省尚有兵力分守此路否?深以为念!
国藩在衡,近尚安静。安仁余匪剿捕将毕,不至再有滋蔓之虞。惟粤西群盗如毛,迄无静宇。顷龙翰臣学士修一密折,专丁送至长沙,求骆中丞转递入告,自是备陈贼情,与地方大吏意见不合而为之。龙君非不晓事者,亦足以见岭南之兵难,方兴未艾也。而吾永、郴南路之防,乃一日不可以少弛。国藩在此,拟壹意练勇,大之则分送岷樵营中,助渠爪牙之选;小之则备潇湘上游不时剿捕之用,无效粤中旧辙,大股虽去,而余波未息,亦足少分大吏之忧。第经费浩穰,鄙意不欲取之藩库,以是弥觉其难。
王璞山县丞回湘招勇,已去八日耳,须再耽搁半月,乃可前来。渠以报仇兴师,与国藩意指本别,然正可借其义愤之情,以作吾士卒之气。第事不遽集,若贼于十月逼我楚疆,则此项人尚未可恃。十一月中旬以后,方有头绪耳。
今岁援江之湘勇,管带者如郭筠仙太史、朱石樵刺史、夏憩亭观察、罗罗山教谕皆难得之才,比想皆至田镇、兴国等处。若至鄂中,吾师幸青眼视之。夏、朱本系属吏;郭、罗则部下绅士,虽一介书生,实学识过人,可与谋军事者也。视张润农、王璞山皆迥出其上。
昨读左季高书,似有决计还山之意,不审尚可絷维少留否?若其决然舍去,则幕中恐无名手,巨细皆荩筹躬亲,尤以劳扰。
田宗全烦鸿裁办理,万不可少缓。玉山即求撤任严参。岭东营守备周云耀、桂阳千总杨名声二人,皆湖南武弁第一流人也。余俟续布,即请钧安。
再,下游消息,求饬纪随时抄录,或文报,或私书,如有关系粤匪情事,即抄一份见寄。驿路官封,尚不甚迟滞,借得闻知此贼踪迹。而江南、河北近事,亦惟鄂中见闻较确也。
192.与王錱九月二十三日
问如何禀复省中札饬,劝捐是否稍有端绪,嘱新勇无遽多招,问江忠源、朱孙贻消息。
璞山仁弟左右:
执别数日,相忆贤劳,比谂兴居安吉以为颂。
粤匪由江上犯田家镇,闻屡战不利,分股陷兴国州。该州有水路可出大江,陆路由通山、通城即至湖南之平江。现在塔副将、邹岳屏等皆至平江防堵。中丞前有札与足下者,亦似饬往平江,又似饬至安仁,看不甚亲〔清〕,不知足下如何禀复?近日又接省中文书否?
此间设局开捐,殊不踊跃。仆所招之新化勇,口粮甚形支绌,宁乡、益阳、湘潭捐项尚未见到。足下在家劝捐,不知稍有端绪否?新添之勇,望无遽多招,以二营为率,至多不过三营,不然,恐一到衡城,无粮可发,大为难事也。至嘱至嘱!
孙阆青代理兴宁县事,昨有信至抚藩处,请另派一人往兴署事,而令阆青来衡差遣。大吏以人地相宜,不肯更换。林周培系永明失守获咎之人,大吏亦不肯与之湔袚,令其来衡效力。此间诸务,专望竹庄与足下早来商酌。
岷樵、石樵近日无信,罗山十四日在吉安府发信,十九日到此,方有江西之行,将由省城追贼至湖北,乃定或出或归之计耳。尊处探差往江西者,近已回湘否?若有石、岷诸兄信,乞抄一通见示,顺候近佳,不一。
193.与朱蓂九月二十三日
告练勇、招勇计划。嘱立湘乡忠义祠,并安排捐资、规模与人选。
尧阶仁兄大人阁下:
奉到由县城所惠手书,具审兴居安吉,调卫无愆,至以为慰!
弟来衡近月,公私顺平。江右解围,岷樵、石樵、筠仙、罗山诸君子俱得生全,是鄙心一大庆事。岷樵勋名日盛,帝心允简,物望攸归,即颁给关防,全畀兵柄,盖亦意中之事。特近日之兵孱尪极矣,而偏善嫉妒,胜则相忌,败不相救,往往此营被贼围杀,生死呼吸之际,而彼营袖手而旁观,哆口而微笑,曾无一人借助声势,以相援应,况欲执戈冒死以出人于危地?虽以韩、岳复生,亦不能起今日已死之人心,而令其有相顾相卫之风也。鄙意欲练勇五千,概交岷樵,以为澄清中原之具。务期一心一德,生死相顾,庶几联吾同仇之义士,以破逆贼之死党。王璞山亦有意率湘中子弟长驱杀贼,以报谢、易诸友之仇,而纾国家累年之难。两人者起意虽异,而指归略同。现璞山回籍招勇,想已兴师动众矣。惟经费甚难,劝捐亦鲜有应者,当不多招,姑先以千人试之。如其可用,或捐输踊跃,再续行招集也。
湘勇在外,殊得嘉誉,郴、桂一带,多称为仁义之师。江西七月二十四之役,虽阵亡八十余人,而勇敢之名已大震于匡庐彭蠡之间。鄙意欲于湘乡县城建立忠义祠,祀谢、易、两罗之主于中,而诸勇亦得附祀于两厢,以慰死者果毅之魂,而作生者忠奋之气。其于扶树风声,激发士气,盖未必无小补焉。求吾兄专董其事,捐资择地,鸠工庀材,概求大力经营。或择一二好友襄办,惟兄举贤以自逸也。
闻南门节孝坊旁有户书张廷营大宅,已籍没入官矣,即以此地改作最好。至劝捐助费,弟先出钱二百千以为之倡,贺石农钱百千,业经面定。此外岚暄、膏如诸兄,皆须捐助,求兄代致鄙意。惟每写一家,须从五十千起,太少则不必写,恐奇零过多,难于刊碑。工程大约需钱千串,其祭祀久远之谋,尚不与焉。规模仿河街潘氏祠,门外为牌坊之状,彼所谓“紫岩第”者,此刻“忠义祠”三字。将来钱多,尚须建一石坊,以壮观瞻。其内建一大厅,如庙宇正殿,两厢如两庑,以宏敞坚实为主。如钱实不敷,弟再添捐,屡添不〈宜〉,一添可也。同邑诸义士仁人,烦兄为我致意,不必多请首士,不必写立捐簿,但凭一诺而事已集矣。并恳代告苹洲父台,督成此举。石樵兄虽已远出,亦须捐钱百千,先代借去,请渠归款。季洪弟有借石翁钱百千,目下即可偿还,竟代为捐用,刻石泐碑,渠必欣然也。
木石各料,不可草简。监工者尤须择一廉明贤干者为之,务祈兄慎选也。书不十一,诸惟心照,即请日安。
194.与刘崑[1]九月二十四日
告江鄂军情,问防省之策。
韫斋仁兄大人阁下:
省垣聚晤,迪益良多。于役蒸衡,以关防扃试,缺为面别。顷奉惠书,备纫存注,敬谂兴居康吉,调卫增绥,至为颂慰!
国藩到衡以来,公私顺平。安仁土匪,经塔副将剿平后,余匪分窜酃县,时有擒获,残败游魂,不复足虑。惟江西围解,逆贼上窜田镇,江防闻已被贼攻毁。连日北风不息,鄂中情事,殆不可问。甄甫先生为当世贤者,时势太迫,仓皇失措,如何,如何!由鄂至湘,一湖仅隔,溯流南窜,亦意中事。所幸长沙近日饷项差裕,油盐煤米亦有储备,内兵外勇尚可凑聚万余,坚守会垣,或足自固。惟外府州县、恐效江西故辙,仍有分窜四裂之患。眷言桑梓,可胜长虑。
阁下伟画硕谋,久深钦企。为今之计,应如何阻截江路,俾此贼纵来会城,而沿江上下,吾尚有以御之,不能任其单舸叠艑,往来自如。贼既以船为巢,则湘潭、常德必其所垂涎之地,应如何先为布置,保此二处?务期鸿筹密虑,开我不逮,至幸至望!书不十一,顺颂台祺,惟希心照。
[1]
刘崑,字玉昆,号韫斋,道光二十一年进士,授翰林院编修,调湖南学政,后迁内阁学士、工部右侍郎。
195.与江忠源九月二十四日
问楚勇哗噪详情,告练勇与防省布置。
岷樵仁弟左右:
八月三十日奉寄一函,专差送至江西。其差王周书、朱光胜二人至今未归,不知果否接到?有常宁人充当楚勇者,自江西归来,言二十四日楚勇二千人拥至江西巡抚衙门求赏,大哗一日之久。并言开化勇以戈攒向尊舆,杀伤贵纪。次日楚勇千余人告假还湘,从左右至九江追贼者仅数百人等语。国藩以此为必被汰之勇,造言诽谤。而有人自湘潭来,果见楚勇数百逐队而归。而台从十一日尚未行抵田镇,似前语亦不为无因,以是寸心日夜焦虑。前奉呈一书,言当练勇六千人,习其胆艺,束以纪律,发交麾下,以为澄清扫荡之用。若如造谤者之言万有一实,则勇之不可用,与兵相去亦无几耳。务祈将本末曲折一一缕书告我。若未接到,仆已抄一分寄存甄甫先生处,可从其借阅。
国藩现添募湘、宝二勇,拟认真训练,大之则发交湖北,备左右之前驱;小之则留存吾乡,剿南路之土匪。特经费不敷,藩库既无可提用,劝捐又百无一应,以是迁延瞻顾,不得放手一办,真所谓局促类辕下驹者也。
逆匪由富池口窜入兴国州,未免窥伺二通,震我巴、平。比已派塔将带宝勇八百,王初田同知带道标等勇四百,又有湘勇五百,益以林秀三自带之平勇,贼若由城来犯,守御当可得力。田镇江防,闻尚严密可恃,惟由通山窜入崇阳、咸宁一带,为北省拊背之患,不知曾否分兵防御?幸分股未多,未足深虑耳。贼即不扰湖北,足下带兵东下,亦鲜可用之兵。且今日将弁习气,自守备以上,即已骄蹇散漫,难可使用。足下威望日隆,倚畀日重,不能不常与此辈相接对,纵不惜诎身抑志,委曲求全,而灭贼之具,一无可恃。犬羊烂漫,南北四布,何日果可扫荡而廓清也?每一念及,太息无已。顺问台安,即盼复音,不具。
196.与王錱九月二十四日亥刻
告既已至省请银万金,自可仍募六营;保举另折已特保其一人。嘱新勇至少须训练一月,方可出征。
璞山仁弟左右:
早间奉达一函,计三日内可尘清览。申刻接二十二惠书,具审一切。
仆因饷项无出,故令足下止招三营。今来书言,至省请银万金,自可仍照原议募成六营。且顷闻贼船三千,全数上窜,直犯长沙,乃意中事,亦自不能不多添湘勇前往援应。足下在省,想大吏与熟商定议矣。
吴集各案保举,另有一折。此折之尾,特保足下一人,是中丞格外优待,非此外未保人也。足下于折奏素少阅历,是以疑之。
省中防堵,十分吃紧。足下新招之勇,是否即由本邑急急赴省,抑须训练时日不训练则市人耳,恐不可用
,尚祈飞示。
丁应台号煦齐,不知其住何处也。顺候日佳,不一。
新招之勇未经训练,断不可用。今年六月援江之师,即前车之鉴矣。足下或在大吏前言明此层,至少亦须训练一个月。以即日带来衡城,大练同训为要。即十分紧急不能来衡,亦宜在本邑训练。纵使湖北有失守之信,亦不可以不练之卒,仓皇出而应敌也。练至一月以后,即举旗长征矣。国藩又行。
197.与骆秉章九月二十四日亥刻
告张润农之勇未必可靠,不须饬添;田镇已破,只可忍置岳州而保省城。
籲翁老前辈大人阁下:
二十二日接到十九日惠书,二十四日又二十二所发两函,具悉种种。
张润农之勇,号令纷歧,是侍主见不定之咎,然其中亦有委曲,非笔墨所能罄道府挽留亦官文门面语,是日诸君谈此层耳
,渠发禀至省,请示愿添招新田勇一层,并未与侍先商。往返请示,似亦迁延之笔。诚如来示所云,虽添募壮勇,不过如是者也。后函令侍酌夺,鄙意觉其未必可靠,竟不须饬添耳。
岳州来禀,田镇已破,鄂省十分急迫,我省也十分吃紧。然兵力既薄,将弁又怯,不如专守省城,犹有几分把握。若再分兵防御岳州、临湘一带,则我兵尚未到防,逆贼恐已上窜,陆路即能堵御,江路仍是空虚,徒有御贼门外之名,恐蹈内外两失之实。再四思维,只〈宜〉忍心置岳州于不顾。
现在省中守城之兵尚有四千余,银米煤盐俱用敷三月及半年不等,火药军械犹为富饶。城外无民房、树木遮蔽,枪炮等具易以攻防。其理其势俱可坚守,较之去年之长沙,今年之南昌,初基盖有过之。至于外间援应之兵,侍在此有舍弟一营,及招回之新化勇一营尚有百人未齐
,益以周凤山、储玫躬之勇,侍俱可带往,共为一枝。王璞山近日回湘添募壮勇数千,可以立集。渠顷有信来,言日内走省谒见台端。其添募之多寡,军械之立办,赴省之迟速,想老前辈已熟商而面谕之矣。此外兵之又一枝也。塔、王、邹、陈之勇,现赴平江防分股之入窜。若贼果直犯省垣,可星速召回,此又一枝也。夏、朱、郭、罗之湘勇,侍当专使往催,竟可不奉江省之令回湘赴急。即使岷樵不克分身,约计外兵亦近万人,可将此贼痛剿一番。细筹全局,似不至遽形坐困。老前辈曾经阅历,当益有成竹也。
周凤山之勇,闻已无粮。昨专差来侍处借二百金去。渠若至局领粮,望饬速发。即请台安,诸惟心照。
正封函间,又接二十二酉刻惠函。保靖兵及永定兵往札岳州,实形单薄,即益以塔、王之兵,亦尚单薄。田家镇有兵勇五千,绸缪四月之久,尚不足恃,则岳州此时竟可忍心置之,不必为无益之防御,并力守省,犹较稳实耳。事即紧急,塔、王自可即留省门,扎营城外,以保靖、永定兵合二滕之道标勇扎一营,塔之宝勇扎一营。其营盘基址、有三处最要紧:一为蔡公坟前,邹寿璋营址也;一为北门外东边高坡菜园前,宝勇营址也,一为妙高峰前,舍弟营址也。此三处占住,他处无甚足虑。岳州之说,鄙见如此,伏祈荩筹熟商。诸惟心照,余俟续布。
198.招某绅耆书九月二十四日
招其入幕。
启者:
国藩奉命帮办团防,查拿土匪,受任以来,夙夜忧惧,恐见闻不广,思虑不周,孳孳勤求,冀得乡邦贤士不我遐弃,肯辱惠临,借以博采周咨,用匡不逮。故或奉书促驾,或倒屣迎宾,延揽英豪,咨诹善道,耿耿此心,想蒙谅也。
有自某处来者,具道大兄之为人公正老成,乡闾共式。国藩心焉慕之,道里寥远,末由亲晤,快领麈谈,我劳如何。方今贼氛浸急,江波不靖,鲸鲵穴于金陵,蛇豕突于楚境,普天民庶,畴不发指眥裂,此正志士慷慨击楫之秋,贤者仗策行筹之会也。
国藩不肖,妄欲招勇数千,亲加训练,整饬戎伍,扫荡群凶,上以纾圣主宵旰之忧,下以拯生灵涂炭之苦。而军饷不继,筹画维艰。现今移驻衡州,一应事宜,尚未就绪。意欲借茅茹之汇征,为梓桑之保障。大厦非一木所支,宏业以众智而成。苟其群贤毕集,肝胆共明,虽金石而可穿,夫何艰之不济?伏望足下即日束装来衡,藉慰渴思,兼资商榷,幸勿以国藩为不足与道,裹足不前也。时艰孔急,翘企良殷。心所欲倾,笔不能宣,望切祷切!先此顺候文祺,余惟面罄,不一。
199.与龙启瑞[1]九月二十五日
告近况及请骆秉章代递其密折而被退回之事。
翰臣尊兄同年大人阁下:
顷奉惠函,伏审兴居康吉,榆社载德,至以为颂。
弟以去秋奉使出都,中途惨遭先母大故,既念平日罪积孽深,移祸慈闱,不宜
然食息人间;又以匍匐来归,忽闻长沙被围之耗,忧患余生,间道归里,乃仓皇卜葬,粗尽大事,慎终之礼,诸多未讲。腊月初间,倏奉帮办团练之命,兼闻武昌沦陷之信,义不敢深居不出,以自邻于畏葸规避之徒。遂侨厕会垣,商办一切,不官不绅,处于志疑之位。仰逼俯侵,动多触碍,然苟利于国,或益于乡,往往攘臂从事,越俎代谋。心之无瑕,岂遑多恤。
阁下以乡邦糜烂,忧愤填胸,密折上陈,为民请命,仁人君子不得已之心,惟局中人可共谅耳。弟以八月十四违离省城,移驻衡郡,不克与中丞面商,比以一书道达盛意,促其代为呈递,或附驿,或专弁,均无不可。顷接中丞复书,以阁下折匣系用练局印花,恐奏事处不肯收进,遂仍璧还。中丞复书,自应详告,弟不更赘。至匪徒四煽,隐患方多,非独贵乡,盖有同虑耳。率泐布复,顺请近安,诸惟心照。
[1]
龙启瑞(1814—1858),字辑五,号翰臣,广西临桂人,道光进士。历任翰林院修撰、湖广学政,咸丰元年在广西办团练,后任通政使司副使、江西布政使。
200.与严正基九月二十五日
缕析东南及两湖军情。
仙舫先生尊兄阁下:
前奉湘阴舟次惠书,拟俟旌从抵粤后再行裁复,展转传询,未有确耗,人事牵迕,遂缺报答,咎责良深。顷奉赐函,借悉夏杪由间道旋桂,兴居康吉,调卫增绥,至以为颂!
逆贼穴踞秣陵,兼巢镇、扬,负隅之势,不遽弃去,凡在有识,皆所共料。独怪其分股四出,西围章门,北窜豫晋,连樯三千艘,飙驰二千里,众不为不多,力不为不强。精锐既分,则江南三城宜益寡弱。闻诸人言,见诸奏牍,皆云南京之贼仅存数百,扬州之贼食尽援绝。而向、琦二帅卒不能设法收复,此诚不可解者也。欣老既负重名,许公亦夙娴韬略,而半年相守,一筹莫展。揆诸事理,尤所难明。
江西本无先事之备,又乏军旅之材。岷樵先日入城,粤逆次日继至。安危之机,冥冥者若有预为安排。顷已于二十二日解围,岷老勋名日隆,物望攸归,帝简亦属,即特颁关防,全畀兵柄,盖亦意中之事。鄙意欲募勇万人,勤加训练,发交岷樵,以为扫荡澄清之具,而变孱兵劣弁之习。愚计粗定,方拟号召健卒,兴办军械,而连日下游消息,益无佳语。贼自南昌窜出,即据九江。金陵之贼,又分数千攻陷安庆,进舟裕溪,窥伺庐郡、新省,九江之贼,亦分千艘,由富池口入阳辛河,攻陷兴国、通山、通城,及吾省之临湘,巴、平皆为震动矣。尤可伤者,鄂省自五月以来,即于广济之田家镇严设江防,编木为排,横截中流,旁列油篓,垒石为墙,上留炮眼,以施枪炮。两岸扎营以防,陆路屯兵勇五千人以为重镇。文武贤干,多萃于兹,以为御贼门外之道,冀固南北二省之防。自三十、初一、初十等日屡次获胜,贼多损伤,至十三日卯刻,竟被群贼攻毁,焚烧营盘,兵勇冲散,徐道、张道不知下落,岷樵及唐子方廉访已兼程回护鄂城。
北省以全力防御田镇,此险一失,省城兵力极单,饷项支绌,居民及在官人役迁徙一空。张制军以十六日赴山东任,新督吴甄甫先生初七自长沙起行,十四始抵鄂城。人地极生,抚藩又不足与谋。鄂之为鄂,岂堪设想!不特鄂也,湘之去汉,一湖仅隔,北风若利,三日可到。国藩日内既虑北省,为甄翁及岷樵忧,又虑南省,恐吾乡复寻去秋之盟也。幸六月以来,守备粗具,饷银足支三月,煤米等项足支半年。城内各兵四千有奇,练勇分布各处者,尚有三千余人。省垣有警,弟即带勇入援。湘中尚可撑持,较北省差有把握耳。所虑水路无兵,逆艇实多,沿江上下,往来自由。或以一股扰我省会,牵我大兵,而以分股旁窜近水郡县,如江西瑞州、饶州近事,掠其民而蹂其地,披其枝者伤其心,生民涂炭,力难兼顾,此其可为长虑者也。阁下伟略匡时,远轶侪辈,枌榆之急,谅所愤切。倘有深谋秘计,足纾目前之难,望无惜飞书详告,开我愚蒙,望切祷切!
怀庆以七月之季解围,八月诏书褒功,各帅皆膺懋赏。而平阳被陷,旋踵见告,报捷之章,常多失实,此近日通病也。因垂问附及。顺问台安,诸希心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