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丰三年书信五

201.与骆秉章九月二十五日四更

告楚勇哗变,江忠濬未必肯再出,新宁勇须交戚少云管带。问敌若来省,徐有壬有无与之于水次决战妙画。

籲翁老前辈大人阁下:

二十五戌刻接奉二十三午刻惠函,肫挚之词,忠荩之忱,令人钦敬。

招新宁勇一千,自是可用,然其中有两端颇有窒碍:顷有常宁多人自江西归来,云充当楚勇,江西解围之后,赏银未能尽给,二十四日众勇拥至抚院衙门大哗,杀伤岷樵家丁,怨江三老爷侵吞赏银,闹至二更始散,次日各勇告假回楚者千余人等语。侍以其为逃勇造谣诽谤,坚不肯信。乃有友人在湘潭及湘乡见楚勇联队归来,实近千数,似前语大属有因。日内各勇回至新宁,江家必大惊疑,恨诸勇之忘恩不驯,忧岷樵兄弟之孤立无助。江忠濬一闻此信,未必肯招之再出。且渠兄弟四人,三子从军,一子奉母,亦难强令复出,此其窒碍一也。岷樵六月来书,托招新宁勇,即言其弟不能出[1] 。

江氏之勇,名为新宁,实则贵州、四川、衡、永、郴、桂无所不有。在军日久,见闻日广,数千金之赏,五六品之官,习惯不惊,骄蹇之风,颇难驾驭。向特畏岷樵,不敢横恣,若岷老果有二十四之说,或虽无其说,而另付他人管带,则强悍生事,乃在意中。侍知之最熟,见幾较早,此其窒碍二也。

现在戚令业已致书局中,发札发银,事已成矣。若江忠濬不到,而徒遣勇来,须交戚令管带,细心体察,庶利多而害少耳。

以侍愚见,贼若来省,会垣虽或被围,尚可坚守无虞。惟兵勇无几,而贼舟极多,或以大股规我省城,牵我师徒,而以分股四窜。沿江傍湖之郡县,处处可以通舟楫,贼帆一到,孤城立危,如江西瑞州、饶州、南康、奉新近事,掳其民而掠其地,披其枝而伤其心,极可虑也。鄙意欲设法与之水战,日内尚未筹得妥善之策。闻君青兄素有巧思,不知有妙画费钱不多而能于水次与之决战否?望鸿裁开示。此间若定计,即飞速奉报也。书不一一,顺候台安,统希心照。

侍制曾国藩顿首

[1]

 注文据中国社会科学院近代史研究所编《曾国藩未刊往来函稿》(岳麓书社1986年版)补。

202.与彭洋中九月二十六日亥刻

嘱其促成魁联择勇来衡,并给路费;说明夫已氏非材,东安之事容再筹之。

筱房仁兄大人左右:

使至,得惠书,具审一切。自弟发书后不数日,局势又大变矣。湖北田家镇之江防,已于十三日被贼攻破。武昌事急,长沙警报日至。万一省城复如去秋之事,弟仍当前往援应。

前弟索荫翁之上驷,本为随身亲兵之计。今既不能满三百六十之数,则望转告荫翁,竟就现存郡署、县署三百之中,择百人以见惠。宝剑酬交,家酿供客,想荫翁亦不惜割爱一赠也,务求左右玉成。此外或稍附益,则就来书所谓经练之勇可得百数十人者,即于其中精选焉;或再得数十人附于上驷百人之末,但求其精,不必取盈三百六十之数,若买菜求益也。自邵至衡之路费,各勇既不能自备资斧,望左右代为付给。共需若干,乘便即行奉璧,但望速令赴衡。如贼果南窜,弟日内即回省也。

操演之口粮,以勤惰为增减,容当试行。带勇之人,诚如来示“不苛求乎全材,宜因量以器使”,然血性为主,廉明为用,三者缺一,若失 ,终不能行一步也。

夫已氏之材,以弟观之,亦不过百夫之长;察其心迹,似尚无他,即相其背,亦未必能大贵。本欲陶熔其质,去其贪心,就我范围,惟近日抱病,不常来见,交臂失材,弟亦未敢尔也。

楚勇散归之事,弟近日亦饱闻之。来示各层,见幾极明,虑患极确。事变之来,冥冥中若别有主持者。鄙人才薄,无术治此棼丝,而预为之所也。岷樵既逢此不怿之事,而兴国失陷,田镇大挫,湖北是其宦游,长沙又其梓里,而逆帆南指,两省同惊,麾下溃散,四顾茫茫,恐吾岷老愤懑忧郁,不复能自知保重,奈何奈何!

东安之事,弟极不忘,容再筹之。手泐,复请著安。诸希心照,不一。

203.与朱孙贻九月二十六日三更

告湖北危急,湘垣吃紧,望火速拔营回援。

石樵仁兄大人阁下:

八月二十四奉一书,由令弟专丁送回江省,中言宝眷宜留敝县,及璞山欲招勇为易、谢诸君子复仇之说,不知已否接到?

贵省解围,弟等方用欣慰。以诸君子冒暑往援,良非无益,乃曾不数日,而岷樵麾下之楚勇纷纷来归,且盛谤江汝舟。过湘潭、湘乡、宝庆及过衡州者,众口如一。此卒一溃,岷樵遂无兵勇可用。又不数日而闻田镇之江防已于十三日卯刻被贼攻破,湖北日内警急,且有回窜长沙之信。今日接省中信,言贼船已至岳州矣。虽未必遽确,而湖北兵勇仅存三千,饷项不满二万,张制军已起行赴山东任,新制军吴甄甫先生十五日始接印,一切生疏。武昌民人官役搬徙一空,万不可恃。长沙唇齿之邦,其或再寻去秋之盟,盖意中必有之事,且又目前须臾之事也。

闻阁下与罗山、宝峰、斗山诸君现驻扎吴城镇,以防九江股匪。兹特专使至江,务望阁下与诸兄统带湘勇二千,即日回湘。长沙官民望湘勇之归来,殆如大旱之望甘雨。此师本系弟与诸兄特兴义旅以援邻好,并非江省大吏所宜节制。若其殷勤挽留,则缓急情形,楚中更迫,恳立时就道,星夜兼程,归赴桑梓之难,祷切企切!

世兄在舍读书,甚有长进。唐苹洲初三到任,诸事守阁下旧章。弟为谢、罗诸君于城中立忠义祠,日内即当兴工。诸勇亦得祔主于旁。舍弟季洪恰有余钱百千奉还尊处,弟即行夺取为修祠之用。诸君恤银,是否在江西具领,祈留心查办。弟日内即拟回省,省城内有兵四千,外援兵勇可得四千,饷项可供四月,煤米等项可供半年,当可坚守无虞。但求诸兄带勇归来,将此贼痛剿一番,稍快人心而纾国难耳。书不十一,惟祈心照,顺问台安。

罗山、斗山、宝峰、迪庵诸兄均此,不另致书,伫望伫望!

憩亭、岷樵、筠仙闻俱未同住,便中乞为致意。

204.致骆秉章九月二十七日辰刻

请仍令邹寿璋、陈文耀之勇回省城,并饬局补发夫价。

籲翁老前辈大人阁下:

二十六夜接到二十四夜惠书,具审一切。

十八日至湖北,盖意中事;二十二至岳州,或尚是讹传。然分船上窜,半南、半北亦难料也。侍二十四夜复书,言岳州竟宜忍心置之不顾。前此奉寄之书,亦屡言邹寿璋、陈文耀数百之勇,不足以堵大股数万之贼,徒教之奔溃而挫我声威,是以派往平江,防山隘分股之贼较有把握。顷来示,已改派往岳。鄙意以众寡太悬,恐其必逃无疑,求老前辈仍令回省城,扎营城外,与宝勇相联络,或者犹可收其用。侍非私于邹、陈之勇,即道标之勇,保靖、永定之兵,侍昨信亦言其不可往岳,即塔、王同去,亦尚单薄,必致冲散。陆立翁九江之堵,张石翁田镇之防,皆前车之鉴。明知其无益而姑试之,似不必也。

鄙意为今之计,内则坚守一城,虽贼临城下,而必有可保全之具;外则筹兵往援,与之决战,一面设法水战,以防此贼分船掳掠近水府县。拙计大局如此,望老前辈与诸君子熟商见示。

邹、陈之勇前往浏阳防堵,侍仅发夫价十日。近自浏调回,往平往岳,日日在途,望饬局补发夫价。陈文耀有禀来请也。

昨接来咨,侍八月十三所发夹片,已有部文到省,而正折至今未奉到朱批。道途多梗,何日始得澄清也。手肃,即问台安,不具。

侍制曾国藩顿首

205.与骆秉章九月二十七日戌刻

告若无攻船,防省坚守为难,拟刻日造排,送省一看。

籲翁老前辈大人阁下:

二十七日申刻接二十五辰刻惠函,具悉一切。

侍二十五六等日奉呈之书,皆言岳州不必设防,宜全力保守省城。城内之兵则守垛传筹,谨防地道;城外之兵则深沟高垒,时与接战,似尚有可守之理之势。但贼船太多,我毫无以御之,是为大虑。若无攻船,此贼必不遽退,恐时日太久,则坚守为难。

昨江西造木排,将与此贼决战。排方造成,拟于二十四日放下,贼即于二十三日遁去。侍现拟刻日造排,与之水战,或可得力。其制排之式,以轻为妙。盖船高而排低,枪炮利于仰攻,不利俯放。又大船笨重不能行,小船晃荡不能战。排虽轻,免于笨,尤免于晃。日内当造一样排,送省一看,未知可用否也。若水路不设法御之,纵省城能守,而外郡、外县必遭抢劫。且不攻其可恃之物,终不能驱之使去也。

山西、河南等情,览之可为痛哭。江南三城,一筹莫展,大可恨也。复请台安。

侍制曾国藩顿首

206.与省城司道书九月二十七日四更

告拟在衡造排,以备防省水战。请发经费、枪炮、火药及各营口粮。

静、青、问、俨翁大公祖同年大人阁下:

二十七申刻奉到二十五日公函,嘱弟带勇晋省,恳挚盛意,敢不敬从。惟弟将此事规划大局,已尽布于连日寄中丞各书矣。兹复陈区区,求诸君子筹之焉。

省城饷项及煤米等具尚可支持数月,城内守垛之兵及游击之兵亦经早为筹备,贼匪若来,似尚可坚守无虞。弟所虑者,不难于坚守一二月,而难于驱之使去;不难于城外与之相持,而难于河下有以攻其船而夺其所恃。贼此次来湘,必于近河安扎营盘,与河下之船联为一气,缓则乘便进攻,急则退居水次,以舟为巢,间分数百号船游奕沿湘上下,湘潭、常德、衡州等处皆将分股掳掠。城外之兵勇,纵使援师日集,求与之一战而不可得,不过三月,城内乏饷,即成坐困之势。鄙意未曾被围之前,先谋解围之法,须筹其所以攻毁其船者,无使其扬帆鼓楫,来往自如,而后可冀其逐去也。刻拟赶造木排与之水战,其法编杉为排,宽约七尺,长约丈有五尺;剡其两头,以便劈水疾行;前后安放两轮,如翻水车;旁施两桨,头尾置柁,顺逆皆可驶行;置大铁钉于头,以便冲击逆船;上置帐房一架,如京师所谓西洋房子者,顶及四围皆用夹布,每日三次浇水,以御枪炮;彼船高仰,我排贴水,枪炮仰攻则远而劲,俯放则子易落,其利一也。排身吃水既透、帐房亦极渍湿,贼之火弹、火球烧我不能燃烈,我之火箭、火球近船即可焚放,其利二也。我勇在排,退则落水,贼若登排,不得不尽力死战,可救奔溃之积习,其利三也。每排之费不过二十两,造排百架,工不满一月,费不过二千,工价俱省,其利四也。每排仅雇一舵师,二桨手,余皆用寻常兵勇,盖排身稳实,不虑荡摇,不必习惯之舟师,而可驱之于水战,其利五也。

弟日来筹思,专在此事。诚使咄嗟办此,可用火箭、火球烧其船,可用抬枪、大炮击其人,可以轰翻小船,可以冲穿大船,但能击破贼船数百号,彼失其恃,或可少免近水州县四出掳船之患,省城亦有解围之日。愚见若此,伏求各位大公祖深思熟计,如其利一而害十,则不必兴办,即候详示。倘或害少而利多,则求迅速示复,俾得星夜赶办。一月以内,弟可统领此师顺流而下,必且与此酋鏖战一场也。造办此事,须由省中取银三千两,取炮六十尊,抬枪八十门,火药一万斤,大小枪炮子万斤,火绳一万盘,火罐、火箭、火球各二千件,均须于三日内运解出城。不然,恐贼到不能运送也。去年犹有外援可望,今年若来,则外省无一援兵,全恃本省之人自战、自守、自备。陆路自备,水路自保,省城自顾,外县皆须一一筹及。若俟贼到之后,头痛卫头,足痛治足,临时枝枝节节而为之,则不特茫然无措,而省城亦终有坐困之道,此国藩所深思而长虑者也。

假使国藩谨遵来示,即日兼程回省,亦不过长沙城内多一楚囚相对之人,于大局究竟无补。苟使弟在省则大益,不到则大损,弟亦何惮于一行?而弟再四筹维,往省实无关得失,不若督办水师,非弟不能呼应灵通也。

现在塔、王、邹、陈之勇,保靖、永定之兵,谅已次第回省。王璞山在省,想中丞已面谕其带勇晋省矣。此外又有所谓张崡屏、杨承义三厅之勇者,又有所谓戚少云新招新宁之勇者,又有朱石樵援江之勇二千,弟已专差调其回湘矣。又有张润农处,中丞亦札令另招千人,合之储、周及在衡之勇,盖已不下万人。弟所虑者,不在外援之太少,而在粮饷之难继;不虑新勇之不集,而在乌合之易溃。诸大公祖智勇深沉,未知以鄙言有当万一否也?如其可采,则各勇到省,尚须留其精锐,汰其浮弱,乃稍可用。养勇之难,尤甚于兵,非一言之可竟。诸不详尽,希惟心照,顺请台安。

再,弟昨遣人至省领常家恤银,尚未归来,此间日以支绌。弟本拟带周凤山、储玫躬并舍弟一营,及招回之新化勇,共为四营,或由排来,或由陆来决计由排 ,皆带此四营回省。除新化勇系弟在此捐发口粮外,其舍弟及储一营口粮,开发至九月止,望饬局查该二营所领九月口粮数目,照样再发两个月,一并运解来衡,以济水师之用。其周凤山一营口粮若干,亦祈发两个月解衡,至要至要!又行。

207.与省城司道书九月二十八日午刻

告已得粤炮,不必再从省中解送;城外须扎一二营,以为买办援济之路。

青、静、问、俨翁大公祖大人阔下:

本日辰刻奉复一函后,适乔大令自广西归来,押解炮二百位。此事机缘颇巧,弟方以无炮为虑,省城炮位亦未必可腾挪出六十尊来,押解到衡,亦极不易。今既得粤炮,则大炮、抬枪二宗,均可不必解来。此外各件,仍望飞速解送,至要至祷!望弗迟疑,即使办错,所耗亦无多也。

贼在江西三月,曾无退志,自夏道、朱丞、郭太史等至樟树镇造办木排,甫经制毕,拟二十三放下,而贼二十二遽将各船全数窜出。盖排利冲撞,船则易破;炮利仰放,船则太高,彼知害多而利少,故急遁去。人畏鬼,鬼亦畏人,情理然也。弟在此昼夜赶办,若贼十日内即至,弟一月即可至省河;若二十日始有贼踪来省,则弟亦仅迟数日即已往援,若待弟进省后再谋水路之备御,则无及矣。目前总须于城外扎一二营,以为买办援济之路敝处亦有信,催璞山扎营城外。

 祈与中丞、提军商之。专此,再请台安,不一。

208.与王錱九月二十八日午刻

着速赴省,占据南门外险要,另嘱雇募舵工桨手及民船以助水战。

璞山仁弟足下:

二十四日台从果往省否?日内闻武昌被围,长沙极为警急,七门已闭其四矣。足下若果到省,中丞必坚留,即在省垣防堵,其南门外蔡公坟、妙高峰二处,务必先行扎营,占住险要。若尚未至省,即望招集本营之勇,并号〔另〕招新勇一千,飞速抵省,以壮声援。至要至祷!

国藩在此,拟赶造木排与之水战。有复司道书,抄呈足下观之,自知其详。惟舵工、桨手思用湘乡人,足下能为我招募一二百否?须择其身家可靠,而又不闻炮即逃者,乃为可用。每排之后,须用一船,平日随排行走,遇贼即打仗,则船藏五里以外,专为收拾行李及煮饭分宿之具。不知有此种船可雇募否?务祈速速回示。即候台安,诸惟心照。

209.与朱蓂九月二十八日

请募水手,雇民船。

尧阶仁兄亲家大人阁下:

昨致一书,求办忠义祠事,亮已收到。比想兴居安吉,至以为慰!

逆匪于十三日攻破田家镇,闻十八已围武昌,长沙防堵十分紧急。弟意欲设法与之水战,另有复司道书信,抄呈阁下观之,自知其详。所造木排,舵工、桨手皆思用湘乡人。贵处之船极多,阁下相识亦复不少,望阁下为我雇募水手三四百,须择其来历可靠、胆气略大者,资送来衡。弟之排自有万全之道,如诸水手来衡,见此排恐其有一二分难恃,不愿去者,弟仍不强之去,每人每日钱三百文。又每排后须有一小船随之以行,如小倒划及乌张子之类。无事则随排,打仗则置五里以外暂避。或仓皇不及避,则船上之人皆至排上,以避枪炮,亦万无一失。船上所载,仅行李、被铺,夜则分睡,日则煮饭,即打落沉水,亦不甚爱惜。此等船不知尊处有雇否?请代雇四五十号,或七八十号亦可,于十月半前撑至衡府。如无雇,望飞速回信。事在万急之际,务望老兄赶紧尽力,不胜拜祷。即请台安。

210.与骆秉章九月二十八夜二更

建议派王、邹、陈之勇扎营高峰寺,告广西炮位解到,拟全数留衡以备炮排水战,请速解所需之银两、弹药。

籲翁老前辈大人阁下:

今早接二十六辰刻发来手书,具审一切。

王璞山二十二在湘邑书来,言二十四日晋省奉谒台端,不知二十六日果到否?想老前辈必面谕其带勇晋省矣。渠若到省,望饬令扎营高峰寺,此地极高极坚,若被贼占踞,则难于攻击。邹、陈之勇亦望调回,同扎高峰寺。彼处须扎千人,再于蔡公坟、白沙井分扎千人,则南路联络,可通文报而资接济。其东、西、北三面既无兵勇扎出,目前只好听之。二十日后,朱石樵之勇当可归省矣。

侍既定炮排水战之计,但患无许多炮位,而乔大令作梁,今日由广西押解二百尊来衡,机缘似尚相助。侍拟自行督勇,坐排直下,即将此炮全数留衡,三四日内造成一排,试行施放。如太笨重不行,则或变计,否则决计为此矣。所需银两、火药、子弹、火球、火箭之类,另有书与局中诸老,盖侍即由陆路带勇晋省,亦不能不须用各件,特稍多耳。乔令在此,见侍留用此炮,恐难回省销差,颇觉迟疑。侍令其少待数日,是否果用,即有的信。省城炮位俱已安放周密,此炮即不至,亦不缺于用。此次往广西借炮,本是为江南炮船计,即今年省城开局铸炮,亦系为湖北计,非长沙本需此也。手此,即请台安,惟希心照。

侍制国藩顿首

211.与骆秉章九月二十九日三更

告王、邹、陈、张、周、储诸营之调遣与劝捐近况,建议放宽捐限,截留解豫之藤牌。

籲翁老前辈大人阁下:

二十九日辰刻接二十七日惠书,敬悉一切。

王璞山即日能招勇扎营城外,甚好。惟新集之勇,器械不齐,技艺未娴,恐见贼难免奔溃,除先到千名外,后招者似宜精选。璞山虽有忠奋之气,欲驱此数千市人而赴敌,则实为难信。鄙意屡欲老前辈调回邹、陈之勇,与璞山合成一营者,以其略经训练,或不至一哄而散耳。张润农麾下之三百勇,已于二十八日起行赴省。渠亦于是日回籍招勇。尊处有札与渠,令其带勇千人或五百人赴省;鄙意不如令其仍防江华、永明、道州一带,勇数多不得过五百,口粮多不得过一钱,即在永州一带正饷支领藩署已有此札。

 恐再调一千来省,需饷愈多而未必可恃。周凤山、储玫躬之勇,侍本飞调来衡,自带赴省。顷接郴州邹牧来禀,因广东阳山星子匪徒滋事,已调其赴粤剿办矣。侍仍飞催归来,以备省城之警,盖邻封究属缓图也。

此间劝捐,衡阳仅舍亲常家捐银千余,清泉、耒阳闻颇有数家愿捐,而皆为贡、监所阻。盖凡官皆从贡、监捐起,其有由俊秀及他项出身加捐者,董道所定简明例内皆不载。此间不能捐贡、监,故人人无从下手。譬如行者见宫室,而门不能入;饥者见珍馐,而喉不能下,真闷人也。求阁下与方伯细商,能将贡、监少捐旬日,亦或不无小补。急何能择之时,似可大为变通也。

统计目下要务,约有三端:一曰城内坚守;一曰城外扎营,通接济之路;一曰筹备水攻,无听其船只来往自如。三者苟备,则此贼不能得志。侍所拟之排,现赶造样子,未知果可用否也。此致,即请台安。

侍曾国藩顿首

再[1] ,此次辛陔前辈送藤牌三百面与河南陆稼翁,日内尚在省河上下。贼既上窜,此牌必不能过去,求令两县查现在何处,似可截留为炮牌之用。在我省为得用,而在彼则不免助盗也。

[1]

 此段据《曾国藩未刊往来函稿》增。

212.与邹寿璋[1]十月初一日三更

嘱遄程回省,或在新墙河、古大路一带就近剿匪。

岳屏仁弟年大人足下:

初一日来勇至衡,得二十五日长乐途次手书,具悉一切。

前二十七日中丞书,言及改调足下赴岳州,鄙怀极为不怿。盖以数百之勇,当数万之贼,则望风先奔,一溃不返,数月训练之功,一旦尽弃,后人皆以训练为戒,尤为可耻。是以屡书致中丞,请调足下回省。兹接来书,又以鄙意告中丞,并备咨文去矣。原信抄奉一览。足下接札,即可遄程回省。虽不接中丞札,亦可到省面见道及一一也。如新墙一带略有晏仲武余党,古大路一带果有土匪,如来书所云者,则就近剿办,不遽回省,亦惟斟酌行之。陈营及右营应添发长夫银,已详告省局矣。即候台祺,不具。

[1]

 邹寿璋,字岳屏,时领湘右营。

213.与骆秉章十月初一日三更

请同札邹寿璋回省扎营城外妙高峰等处。

籲翁老前辈大人阁下:

初一日接到二十七日戌刻惠函,崇中丞二十二日发书,云船在小河内外,则前此云贼十八围武昌者,乃讹传也。岳州、湘阴、平江既纷纷请兵,而上游则郴州请兵防广东星子之匪,茶陵请兵防江西安福之匪。目下省城兵力之单薄如此,人心之惊皇如彼,似不得不专卫省城,而他处则一切忍心置之而不问。明知此非正办,然外鉴田镇之覆辙,内顾弁兵之怯弱,不得不为寒乞规模,犹觉稍有把握。此侍所以屡书言岳州宜置之不顾者也。先到荆州,后到长沙,亦贼人恫喝欺人之故智。侍策此贼回窜江西者十之六,窜长沙者十之四,荆州则未必去耳。

朱石樵驻扎洪山,是何处信?侍专人至吴城镇调渠回省,此信不能送到矣。

邹寿璋专丁来衡请示,以弟前有手书与渠言“严防平江,非接敝处札饬,不可遽动”等语,后接尊处改调岳州之札,不敢违尊札,而又不敢背侍书,故专人来请示也。侍已回信并札,令其速速回省,扎营城外妙高峰等处矣。盖妙高峰地势最好,贼若占据,则难于攻逐;我若先占,则联络白沙井、蔡公坟三营为一气,既据峻隘之地,又通接济之路。鄙意欲令王錱、邹寿璋合扎妙高峰、白沙井等处,而附之以新招之湘勇,令城内勇干将弁如塔协等带勇扎蔡公坟,庶不致于立溃。屡书言及,不知鸿裁以为何如也。邹寿璋人极深稳,可为良吏,又得勇心,其家颇富,绝无利禄之图。侍再三强之使出,其所带之右营,即锚子一项,亦费教师银二百余金,侍颇具苦心于其中。若驱此数百以御数万虎狼之贼,坐使其一溃不返,实为可惜。不如令扎城外,犹可不致遽溃。侍已复渠书,并有札与之,乞老前辈亦同此一札,不致两歧,则渠有所适从矣。区区拙见,伏祈曲谅。即请台安,不具。

214.与骆秉章十月初二日三更

请饬发广西水脚银两,留送湖北逃回炮船来衡;张亮基之勇少招,王錱之勇多汰。

籲翁老前辈大人阁下:

初二日接奉二十八日亥刻惠函,言接侍二十六日一书矣。二十五日一书,不知尘览否也?

广西炮二百尊,扒船一只,尊处既有札令在永州、衡州截留,侍之留此,恰相符合,乔令日内即可回省销差。广西委员二人,一姚千总,一董县丞,日内亦可回粤销差。惟水脚银两,广西藩库已代发四百二十五两三钱八分,此项南省必须清还,求阁下饬局照发,送交长沙劳宅,老前辈以书告辛翁可也。敝处致辛翁书,即以此告矣。乔令在粤起行,粤省即送途费三十金未受

 ,此次二委员归,侍拟送二十四金。其扒船水手十一名,侍即留衡差用。

侍所制排,初五乃可试用。湖北逃回之炮船,务望留之,即送来衡,凑侍水战之具,至恳至祷!

省城所存银两,以侍计之,若兵勇一万,只敷两月余之用。现已调镇筸等处兵及苗兵将近三千,而各处招勇,侍所知者已复不少,将来口粮实恐不支。鄙意张润农之勇不必再招至省,求老前辈飞札令其止招三四百,驻防永州一带,侍昨信已言及矣。王璞山之勇亦宜多汰,以存精华,亦为饷项计也。

顷接朱石樵九月二十日来函,言江岷樵于十四日自广济赴省,尚未到也。手布,即请台安。

215.与骆秉章十月初三日亥刻

望速发粤炮截衡之札,告拟行勒捐之法。

籲翁老前辈大人阁下:

初三日接奉二十九日手书,下游消息,似略松缓。能先在城外扎营数座,以待贼至,则更稳矣。

侍总以无饷为虑。各处之兵勇到齐,恐不能敷两月之用,奈何奈何!侍日夜思备水上御贼之法,初五日排成,如不可用,则亦只得变计也。湖南及广西委员未能至省交差,总觉迟疑。尊处在衡截留之札,望飞速递来。甄甫师日内有信来南否?无兵无饷,恐此老遂忧伤不支。侍在此劝捐,颇有头绪,因闻下游风鹤之警,又似裹足不前。看来只好用勒捐之法。向日以为必不可行之事,今将自我作俑,可浩叹也!手肃,即请台安,诸惟心鉴。216.

与劳崇光[1]十月初三日

告粤炮和水手在衡截留,水脚银暂送其府,请其再代募船炮教师。

辛阶老前辈大人阁下:

久疏音敬,伏审兴居康吉,勋望益隆,至以为颂。

侍厕省半年,移寓衡城,曾不匝月,而下游警报纷至沓来。自五月以后,鄂省于田家镇设立江防,编排十座,驻兵五千,精锐之卒,贤干之员,俱萃于兹。不意十三日卯刻被贼攻毁,河上之师溃散略尽。贼舟遂以十八日驶上,停泊塘角等处,亦或分舟溯入襄河及他湖港。北省既仓皇失策,而省会亦大震动矣。省中兵逾四千,近中丞又添调三千有奇,旧勇不下三千,顷亦源源添募,与兵相埒。城中饷项及他日用之需,尚足敷用,惟水路绝无设备。贼若以三五营盘,数百舟航,困我省会,牵我大兵,而另以大艑数百分扰沿湘上下郡县,如江西瑞州、饶州故事,掳其地而掠其民,披其枝而伤其心,则省垣亦有坐困之道,兹可虑也。

前湖督遵奉寄谕赶办炮船,南抚委员走尊处挪用炮位。顷楚委乔令及粤中员弁赍炮到衡,而鄂中情事如彼,势难赍送渡湖。骆中丞书来,言即将此项炮位在衡截留。侍思在此筹备水战,而民船既不堪使用,木排又嫌其笨重,而水手人等非所素习,仓皇学〈练〉,临敌必怯。日内经营此事,极焦灼也。尊处委员二人,即饬其由衡返粤。闻广西藩库垫发水脚银四百三十五两三钱八分,此项应由南藩库拔还。侍已函寄中丞,饬将此项暂送尊府,湖广公文并交乔令送中丞处转递。其扒船水手十一名,现留衡教习本地练勇,冀可教成水师。惟人数过少,麾下若更有衡、永人善使船炮者,祈再代募十余名,饬令来衡,充当教师,至幸至祷!惟技艺固须精熟,来历尤应分明。贼中头目,楚勇居多,倘停船借问,仍是同乡旧识,则形迹之际,互生猜疑,尤多所未便也。

南省已十余日未接部文,闻山西泽州、潞安、平阳相继沦陷,直隶顺德、大名亦有失守之耗,折弁入京,阻彰德不敢前进。金陵之贼又分数百船攻据安庆,规我庐州,不谓大局遂已糜烂至此!若有鸿筹,足卫桑梓,望无惜指示一二,至以为恳!顺问台安,惟希心照。

[1]

 劳崇光(1802—1867),字辛阶,湖南善化人,道光进士。咸丰间累擢广西巡抚、两广总督、云贵总督,著有《常惺惺斋文稿》、《奉使越南日记》等。

217.与吴文镕十月初四日

询截留五万之饷已到否,告拟制造木排兼改船只,以备长沙水战。

受业曾国藩顿首谨启甄甫老夫子大人钧座:

日内缺疏笺敬,因前两函未蒙复示,恐驿递遂有差误。又此间纷传北省于十八日围城,文报不通,已喧传十日矣。顷始闻其谬妄,知贼船停泊汉口、塘角等处,而省会尚未被围。吾师莅任未二日,遽闻田家镇之失。鄂省以全力扼防彼处,精锐之卒,贤干之员,皆萃于兹,一旦失其所恃,吾师又新到[1] 。

南省截留五万之饷,未知日内已到否?即到亦不敷一月之用。江廉访不知已抵省否?每念国家大局,师友情谊,良不知所以为计,不知所以置怀也。

南省亦甚惊惶,省城兵勇已足坚守。近又调兵三千,募勇数千,城外扎营,亦未嫌其单薄。惟水路绝无御备,国藩拟在衡制造木排,兼改船只,每船安炮二三位,以防江路。恰好广西解炮二百尊,即在衡截留。但排即造成,亦止可为湘水上下之用,若放入江湖,则排身太小,不能大用。即用小船改造,亦不可为洞庭以下之用。而以长沙之兵勇,度长沙之人心,亦且自治不给,竟不能谋兴鄂省救援之师,遥望师门,但增悚仄。

北省日内景况何似?兵勇共有几千?望饬抄示文报一二。此间传言顺德、大名失守,山西平阳、泽、潞并皆失陷,不知信否?亦求示知。侧身北望,可胜长叹。敬请钧安,诸惟垂鉴。

又,舍亲魏栋拣选县丞至鄂,派在田镇防堵,未知下落,求饬一查。

[1]

 此处原文如此,疑有脱佚。

218.与骆秉章十月初四日三更

问湖北请雇船协助,是否确信,如何办理。说明造排之策须在上游办有头绪,然后顺流放下。

籲翁老前辈大人阁下:

初三夜四更奉到初一夜赐函,敬悉一切。

闻北省现雇觅摆江船,欲架多炮御贼,请南省雇船解北协助,不知信否?南中向无摆江一物,另雇他船,亦未必肯去,长沙果作何办理也!

木排之为物,诚如来谕“运掉不灵”,然拖罟等船既不能溯桂江而北,即扒船一项,粤西亦仅存二三号,若取办粤东,则缓不济急;如以楚省小 、钓钩等船改作战船,则大者亦嫌笨重,小者又太摇晃。再四思维,出于造排之策,若不可用,又须另筹一计。大抵须在上游办成之后,教练差有头绪,然后顺流放下,此则不可易者耳。手肃,敬请台安,惟希心鉴。

219.与骆秉章十月初五日四更

告炮船一事拟俟探回十船全队而上,各路兵勇宜严为简汰,以八九千防南,三千援北。

籲翁老前辈大人阁下:

初五日未刻接奉初二夜、初三日二次手书,戌刻又接初三夜惠函,敬悉一一。

炮船一事,已飞速发连环探,并派定各勇七百人,严装以待,俟探回即往迎剿。惟尊处又经通札湘潭、衡山等县,各县或有动作,难免惊惧四窜,为害乡里;若十船全队而上,则截击当可得力。

吴甄甫先生来咨,令张润农太守、王璞山县丞带勇前往鄂省救援,其文云“武汉之咽喉不通,即南北之血脉不贯;北省如此,南省势成痞症。不得不急思拯治”,自是至当不易之论,想尊处亦必有咨兼有专函矣。侍日夜筹及援鄂一层,一则以饷项无多,一则以水路无备,故屡思与老前辈商而终不敢轻发。然细思武昌苟失,则西制荆襄之命,东固建业之根,长江三千里,遂使此贼封而有之。章奏无由上达,朝命莫能下逮,不数月间,吾辈遽恐隔置化外,岂不痛哉!以是反复筹维,又不得不出于援鄂之策。盖鄂省存,则贼虽分窜来南,长沙犹有幸存之理;鄂省亡,则贼虽不分窜来南,长沙亦无独存之势,特少延数月。唇齿利害之间,此不待智者而知也。

侍前所谓要务三端者,城内坚守,止须四千人,城外扎营,亦止须四千人,非谓四千遂足鏖战也,但使有一路可通,不使贼兵合围,则战守皆有可恃,不必屯兵万余,以待贼之至也。其水路筹备一端,则听侍在此兴办,老前辈不必分虑及之,断不可又派员别为措置。如省城外内仅留兵勇八千,则此外兵勇,似可分三四千援鄂,望鸿裁与提军及司道诸公熟商。

王璞山之勇,止令其招三千,尊见极是。盖多则难精,即招至三千,已恐其不精矣。鄙意璞山本营及新招之勇,并康、杨已回省之勇,与罗、李、邹将回省之勇,数项湘勇,严汰慎选,只须存四千人,斯为适用。王之三千,江西回之二千,邹之三百六十,已五千余矣,只汰存四千为妙。

 盖信其可用者,惟罗罗山、王璞山、邹岳屏三营,久经训练,确有几分可靠。此外则新集之卒,殊难深信。求老前辈传罗、王、邹三人到署,相与熟计。或留千余守省,而令璞山率三千人援鄂,则面面俱到,尚觉妥叶;若璞山新募至一万,或少亦四五千之多,则无论不尽精锐,口粮亦断不能敷,器械亦断不能齐,是不可冒昧也。侍另有书与璞山,已将鄙意告之。

自湘勇而外,凡省城所招勇,皆宜严为简汰,鄙意以八九千防南,以三千援北足矣。侍非不知兵勇宜多,恐两月后无饷可发也。愚拙之见,动辄累纸渎陈,惟冀鉴察。顺请台安,不具。

220.与骆秉章十月初六日三更

告王錱所招乃官勇,当与通省兵勇通盘筹画,令其带勇三千援鄂,恐难胜任。

籲翁老前辈大人阁下:

初六夜奉初四手教,具审一切。

王璞山自兴宁归来,晤侍于衡,见其意气满溢,精神上浮,言事太易,心窃虑其难与谋大事。其时渠意欲兴师为湘人报七月之仇,侍亦欲添勇为岷樵助一臂之力,约共招宝勇、湘勇数营来衡训练,并议定军饷不必取诸藩库,器械不必耗诸总局,皆由劝捐徐徐图之。侍曾有书与阁下道及一二,言器械极不易办也。厥后璞山由湘晋省,适下游有逆匪回窜之说,长沙警严,老前辈饬令带勇先守省城,侍亦料其必如此。仓卒之间,一切饷金、军械,皆不能不取之省局,是今之所招者,非义师,乃官勇也。既为官勇,则当与通省之兵勇通盘筹画。若一处先须交三万金,则各处招勇先交之款,已不赀矣,况后有月支乎?况又有兵饷乎?此璞山阅历太浅,视事太易之过也。

侍六月招援江之勇三千,仅发来省途费银二千余两,盖深知库项之绌,不得不稍为节省。现在省城招勇太多,侍亦屡书与阁下道及,亦为饷绌计也。昨夜一书,言湘勇至多不得过四千,盖为援鄂言之,若并不援鄂,则湘勇止可留二千人。除罗、王、邹三原营外,止宜留千人,或从江西回归者挑选,或从璞山新募者挑选,务祈赶紧严汰。盖恐湘勇用费多而收效少,侍亦与有咎焉,故不能不极言之也。

昨夕侍书欲令璞山带勇三千往鄂,细思璞山在衡之气象,与阁下及各处书言璞山者证之,即三千援鄂之举,恐璞君实难胜任,奈何奈何!统带不得其人,则援兵无益,反虞生事,病急医乱,只增长叹。

夏憩亭到省,罗山亦将到,老前辈与之熟计,是否援鄂,是否另有主将,务祈速示为要!诸惟心照。

221.与骆秉章十月初七日三更

告排已造成一架,似尚可用。询夏廷樾是否已归,藩库存银多少。

籲翁老前辈大人阁下:

昨夕奉呈一函,想达尊览。

炮船事,各路发探尚未归。排已造成一架,今日试坐,似尚可用。其中制有未妥者,亦尚易改。惟工匠颇难其选,各项亦不易集,竟非月余所能了。但使贼不遽来,得以从容料理,或者有济。万一不中用,所费不过三千金,尚无甚足惜。贼舟甚多,亦未必垂涎此物。

憩亭兄已归否?乞示。藩库究存银几万两?亦恳便中示及,以慰悬悬。日内有部文到省否?江、汉贼舟如麻,文报何由南渡,真可伤也。此请台安,诸惟心照。

222.与王錱十月初八日三更

望其率湘勇三千援鄂,用费不宜过二万金,劝其省财省力,慎重深稳。

璞山仁弟左右:

初二日接到二十八日惠书,初六日又接初三手函,具悉一切。

荆、襄扼长江之上游,控秦、豫之要害,诚为古来必争之地。然以目前论之,则武昌更为吃紧。盖贼首既巢金陵,近穴镇、扬二城,远处所宜急争者,莫要于武昌。昔人谓江自出蜀以后,有三大镇:荆州为上镇;武昌为中镇,九江次之;建业为下镇,京口次之。今粤逆已得下镇矣,其意固将由中镇以渐及上镇。闻九江、安庆近已设立伪官,据为四窟。若更陷鄂城,上及荆州,则大江四千里,遂为此贼专而有之。北兵不能渡江而南,两湖、两广、三江、闽浙之兵,不能渡江而北,章奏不克上达,朝命不能下宣。而湖南、江西逼近强寇,尤不能一朝安居。即使贼兵不遽渡湖南窜,而沅、湘固时时有垒卵之危。然则鄂省之存亡,关系天下之全局固大,关系吾省之祸福尤切。鄂省存,则贼虽南窜,长沙犹有幸存之理;鄂省亡,则贼虽不南窜,长沙断无独存之势。然则今日之计,万不可不以援鄂为先筹,此不待智者而决也。足下义气薄云霄,忠肝贯金石,望率湘勇三千,即日渡湖而北,与岷樵、石樵之师相合,力保鄂城,以固全局,则不特湖南受其利,天下实有赖焉。惟近日省局支绌,处处皆须节省慎重。即以三千勇援鄂,一切用费,不宜过二万金,乃为妥善。国藩六月招楚勇一千,湘勇二千,赴援江西,共用去二万二千有奇。在家初出之途费途费宝勇二千,湘勇五百,

 起行月余之口粮六月初二至十七发坐粮,十八以后发四十天行粮 ,及兴办各件之杂费,与朱石樵、郭筠仙另支之储款,皆在其内。此次湖北行程较近,天气较好,足下办理若能少此更妙,至多亦不宜过二万二千也。

前者足下欲募勇二千,往报湘人七月之仇;国藩欲添勇数千,往助岷樵一臂之力,两书往还,不谋而合。厥后足下来衡,面商大概规模,约定饷需不必支之藩库,器械不必取之省局,足下自许可劝捐饷银壹万,可私办军装数项,盖以为此吾辈私兴之义举,非省垣应办之官事也。嗣足下二十二书来,言二十四走省请饷一万,仆已讶其与初议相刺谬矣。适会田家镇之败,鄂省大震,长沙戒严,中丞命足下带勇防守省城,仓卒兴举,一切皆取之于官,此则局势与前议大变,止可谓之官勇,不得复谓之义师也。既为官勇,则值此官项支绌之秋,不得不通盘筹划。目下兵勇万余,倾库中所藏,仅付两月之需。而足下寄来禀稿,乃云须再发银二万,各勇须预支月半口粮,将来招足万人等语。是则足下未能统筹全局,不知措饷之艰难也。又云帐房三百架,硝磺等项,委员解县。招勇本以援省,而多此一番周折,是亦足下阅历太浅,不善省财、省力之咎也。仆素敬足下驭士有方,三次立功;近日忠勇奋发,尤见慷慨击楫之风,心中爱重,恨不即游扬其善,宣暴于众,冀为国家收澄清之用。见足下所行未善,不得不详明规劝。又察足下志气满溢,语气夸大,恐持之不固,发之不慎,将来或至偾事,天下反以激烈男子为戒,尤不敢不忠告痛陈。伏冀足下细察详玩,以改适于慎重深稳之途,斯则爱足下者所祷祀求之者也。

刻下康、杨带回之勇千人,罗、李与邹将归之勇亦千余,合足下之三千,计会城共有湘勇五千余人。若足下能带三千,毅然援鄂,则省城所存之二千余,宜酌量裁汰,止存千余为妥。若足下不往援鄂,尤宜大加裁汰,止存二千余为妥。然以足下之志之识,亮必慨然以援鄂为己任也。其存省之兵,望一概用坐粮之例,每日一钱,盖行粮本过优,亦宜与往鄂者示有区别耳。古来名将得士卒之心,盖有在于钱财之外者;后世将弁专恃粮重赏优,为牢笼兵心之具,其本为已浅矣。是以金多则奋勇蚁附,利尽则冷落兽散。昔尝与岷樵细论此层,兹更为足下进一解焉。书不详尽,诸惟心照。

罗山、岳屏二兄已到省否?斗山、宝峰并乞与之一阅,共商援鄂之策。策定后禀告中丞,并望飞书复我,由中丞驿递,二日可到也。即候勋祺。

223.与骆秉章十月初八日三更

抄示切规王錱函,告已决计行勒捐之法。

籲翁老前辈大人阁下:

初八日接到初五夜惠书。侍自二十四夜接长沙警报,比复一书,嗣后每夜奉呈一书,若中间一日无信到尊处,则驿递失之矣。

湘勇在省者,侍嫌太多,意欲遵甄师之命,令王璞山带三千往鄂救援,昨曾以一书奉商。璞山血性可用,而近颇矜夸,恐其气不固,或致偾事,特作一书严切规之,兹特将原稿录呈尊览。其用勇之多寡,口粮之行坐,即可照侍函行之。各处兵勇,阁下酌加裁减甚好。侍亦屡函请减,实见饷需不给也。

捐输一事,竟尔非勒不行,侍已决计行勒捐之法。造排之三千金,即不必由省寄来矣。手泐,敬请台安,诸惟心照。

侍制曾国藩顿首

224.与仓景愉[1]十月初八日

告已暗察王錱,为书规劝。

少平仁兄年大人阁下:

近奉二函,皆言炮勇之事。此间派十余辈至下游哨探,安排夜攻之法,各勇磨厉以须,今日始闻在湘潭擒获多人。若复上窜,必当设法尽数歼之,但恐改装变服,零星四散,则为害闾里,未能即了耳。

甄甫师咨来,令张润农太守、王璞山县丞往鄂救援。润农业回新田,事难遽就,止可用璞山率湘勇前往。来示详察之说,在衡时已私心暗识之矣。此时欲令其统师赴鄂,则恐以矜张之气,驭新集之卒,或不足以当大敌。欲不令其赴鄂,则其忠奋直前之忱,实有非辈流所及者,诚不欲遽挫其锐锋,而反销其壮志。且甄师指名求之,此外亦恐乏自告奋勇之人。再四筹维,乃为一书劝璞山,匡其不逮。其书已录稿送中丞处,阁下借取一阅可也。

逆舟溯汉而上,想注意襄樊,吾省或可少息。书不十一,诸惟心照,即请台安。

[1]

 仓景愉(1816—1890),字静刚,又字少平,河南中牟人,道光进士。

225.与康景曜杨宝峰[1]十月初八日

嘱其若愿往北省赴援,则望即日成行;若留南,则望将新旧湘勇大加裁汰。

斗山、宝峰两兄左右:

初四日接斗山兄惠函,初八日又接宝峰兄惠函,伏审振凯吉旋,勋祺多豫,至以为颂!

章门解围,湘勇精锐之声振于鄱阳、匡庐之间。诸君子所出,足为鄙人生色。田家镇之败,鄂省大震。现闻逆舟布满江汉,上溯襄、樊。湖北若有失事,则湖南危于垒卵。鄙意须以兵三千,急往武昌救援。顷已作书与璞山,并嘱其与两兄熟商。两兄若慷慨请缨,愿往北省赴援,则望即日束装长征。若援鄂之举不成,则望与同邑诸君子熟商,将新旧湘勇五千余人大加裁汰罗、王、邹三旧营不宜汰

 ,止存二千余人留守长沙。盖库项支绌,养至二千,已嫌其多。现在贼踪尚远,防省本不须若是之多也。其在省之勇,止领坐粮,赴鄂省者则领行粮,乃为平允。无论赴北留南,总宜严汰精选,约束谨严,勿使有名无实,致外人疑吾邑人耗费多而成功少,则国藩与诸君子共所嘉誉者也。书不十一,诸惟心照,顺请近禧。

[1]

 康景曜,字斗山,湖南湘乡人,罗泽南弟子,以同知直隶州知州用。杨宝峰不详。

226.与骆秉章十月初九日三更

告北省请办炮船,直可忍心不应;新田勇无庸改议,宜章土匪经团练两战剿除,或可无虑。

籲翁老前辈大人阁下:

初九日巳刻接初六申刻、亥刻二惠函,是夜又接初七酉刻手教,具审一切。

甄甫师景况若此[1] ,令人览之心伤。崇中丞请南省办炮船,若非可战之艇,熟习之水师,徒资贼耳。鄙见以为直可忍心不应。甄师札岳州办船,贾太守亦无术以应之也。

张润农太守之带兵,来谕所论甚确。侍昨拟令璞山带勇援鄂,已屡函奉商,其中用心曲折,想知我者一一洞照也。

新田勇仍守尊札,止招三百,驻防永州,无庸改议矣。

广匪窜入宜章之黄沙堡,侍深悔前日闻长沙紧信,遽将周凤山调回为失策。今日接宜章王令禀,此股土匪于初二日被乡勇团丁二千余人追至塘尾墟,杀毙百数十人,夺获器械无算,初三日又被东溪洞乡勇杀毙数十人。团练杀贼,一见于永明之桃川汛,再见于永兴之狮子寨,至此次而三见。而此匪尤为凶悍,经两战剿除,或可无虑。

炮船四只,求饬两县略备几件篙桨,便中解衡。如其合用,到衡再行添制一切也。手布,敬请台安。

侍制曾国藩顿首

[1]

 “若此”二字原无,据《曾国藩未刊往来函稿》补。

227.与夏廷樾十月初九日

望其匡助王錱,同往援鄂。请开单详示江省木排形制。

憩亭仁兄大公祖大人阁下:

顷奉万载惠书,敬悉台旌荣旋,作珂乡之保障,张楚军之声威,勋望日隆,倚畀弥笃,至以为颂!

弟驻衡月余,亦乏佳述。日内因下游警报沓至,思欲制造木排以防江路。制器之法,夙未讲求,骤与兴办,动多龃龉。粤逆匪窥伺荆、襄,远规秦、蜀,是意中事。惟闻分船溯汉之后,而塘角、大别之际,尚复大舸蔽江,游奕自如。武昌虽不被围,而已岌岌有坐困之势。鄙意今日之计,不能不发兵援鄂。鄂省存,则江西、湖南可犄角以相援;鄂省亡,则江西、湖南并如虎狼之据我门庭,而谓闺闼得须臾少安,无是理也。已屡书与中丞商及,不知日内已有援鄂成议否?

甄甫先生来咨,命璞山率勇前往。璞山血性过人,忠勇奋发,料应气吞云梦,慷慨长征。惟其近来言行,未尽妥善,弟恐其稍涉满溢,或致偾事,昨已为书规之。更望阁下面与深论,奖其忠劳,而匡其未逮。在省官绅中,有能毅然请缨,偕璞山同往救鄂者,亦望殷勤劝驾,相与扶助大义,共赞忠勋。若阁下怜邯郸之危急,为充国之自行,甫脱援江之甲,又据救鄂之鞍,则义声一振,从者如云。此北省官民所祷求,岷、筠、石樵诸君所盼切,弟所急欲推毂,而不敢强焉者也。

弟身虽羁衡,心系省会,所以不往省垣者,具详前复方伯公函中。近又悬系鄂省,顾天下之全局,念师友之私情,盖关系者极大,想阁下亦同此焦虑也。书不十一,诸惟心照,顺问台安。

再,江省木排形制究竟若何?止能行下水,抑或上下兼行?横直尺寸若干?求开一清单,详细开示为感。或竟用小竹纸扎作一样子,便中寄衡,尤了然也。弟再行。

228.与徐有壬十月初十日

请促成王錱率勇援鄂。说明省中兵勇不宜过多,样排似尚可用,经费无烦由省解送。

君青大公祖年大人阁下:

昨奉公函,具悉一切。

粤逆大舸鳞集,游奕江汉,上溯荆襄,远窥秦蜀,皆意中应防之事。惟鄂省情形,实为难堪。人民散尽,豺狼满江;舟无半帆之济,粮无一日之储。即有银两给付兵勇,亦且无物买办。此等景象,岂堪设想!苦我甄师及江、唐诸君,虽有忠义谋勇,固亦莫能展布。弟昨因接甄师来咨,即欲令王璞山同知率勇援鄂,已为书商中丞,并详告璞山矣。伏望阁下及诸先生赞成其事。

省城调兵募勇,鄙意以不过万人为妙。盖二月以后,势不能支,本省之捐输无可恃,外省之拨饷无可冀,届时而图之,则噬脐何及!且无论一万也,但使有兵勇七千,以三千坚守垛口,兼中权游击之兵;以四千驻扎城外,通南面接济之路,则贼虽猝来,亦自可立于不困之地。故亦屡函商之中丞,酌量减汰兵勇,想阁下亦有同心也。

敝处样排,初七始经试验,似尚可用。来示须用多层,昨止用二层,一竹一木,已足载二十二人,盖排上有板铺面,中空尺余,故水不上溢。多桨之说,已遵示添为六桨,间或八之矣。惟赶造百架,须得两月功夫。仍欲坚实精致,不欲为苟且草减不可终日之象。此鄙人拙性,亦足见才之不能仓卒御难也。

炮位业经照收,造排之三千金,即由敝处劝捐为之,无烦由省解送。省局支绌,弟所稔知,只恨无术点金耳。手泐,顺请台安,诸惟心照。

问翁老前辈大人、静翁、俨翁大公祖大人均此致意。

229.与吴文镕十月初十日

告张润农不能北上,特令王錱率湘勇三千援鄂,望用其所长而察其不逮。

受业制曾国藩顿首谨启甄甫老夫子大人钧座:

初四日奉呈一书,言南省恐不能发兵援鄂。初五日接到二十八日大咨,令派张润农太守、王璞山县丞带勇往援。细思此贼若窃据鄂中,则上攻荆襄,远规秦蜀,皆意中所有之事。诚使如此,则长江万里,专为贼有,北兵不能渡江而南,两广、两湖、三江、浙闽遂若隔置化外,而湖南唇齿之邦,尤不能须臾以安。鄂省之安危,于天下之关键既大,于湘省之祸福尤切。自奉来咨,即日发书与中丞熟商,并有书与徐方伯、夏观察矣。惟张润农业由衡回新田招勇,新集之卒,兴办一切,仓卒不可遽就;即就矣,而自新田至长沙已近半月行程。润农之为人,行过其言,亦恐迁延,不克星驰前赴。是以专为书与王璞山,令其率湘勇三千,即日往鄂。顷尚未接中丞、司道及璞山回信,未审定议援鄂否也。

璞山前欲招勇二千,为湘人报七月之仇。国藩亦欲招勇数千,为岷樵添一臂之助,已有成议,将兴举矣。适田家镇之变,下游警急,长沙戒严,中丞命璞山招勇防守省垣。顷闻业招三千,即日可到省城。故国藩嘱其率以往鄂,若其定议,大约十五前可以启行,十日可抵武昌也。璞山驭士有方,血性耿耿,曾邀吾师赏鉴。惟近日气邻盈溢,语涉夸大,恐其持心不固,视事太易,曾为书规之,兹录呈一览。吾师用其长而并察其不逮,俾得归于深稳之途,幸甚!敬请台安,诸惟垂鉴。230.与骆秉章十月初十日三更

说明援鄂之策,既无堪用水师,只好以陆路援之;宜章之事不必挂虑;张润农招勇三百,似可不必中止。

籲翁老前辈大人阁下:

初十日酉刻接到初八日惠函,谨悉一切。

援鄂之策,明知水路无备,即以三千往鄂,亦且临河而叹,莫可如何!然此时何处可得堪用之水师?止好以陆路援之,俾得墨守一城。其长江逆舟,千帆如织,则竟袖手置之。

侍处造排虽已一试,然易以生手撑驾,尚未知果可用否。就使可用,亦但宜湘中,置之大江,则太隘小也。

宜章之事,应可速了,倘再有不了之报,即派勇往剿。嗣后衡、永、郴、桂有事,尊处不必挂虑。

张润农召勇三百,似可不必中止。盖渠一月以来,接敝处之札既屡有变更,接尊处之札亦初无定计,若再改三百之说,则弥觉纷纷。且从此养至腊底,不过费银二千余,而东安之案,究难深恃。留此三百以备缓急,未始不可。鄙见如此,敬候鸿裁,即请台安。

侍制曾国藩顿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