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丰八年七月至八月书信

581.致张镜澜七月初四日

邀其顾营一见。

镜澜仁兄大人阁下:

阔别积岁,有怀成痗。伏审道履康娱,潭第多祉,至以为慰。

国藩数载从戎,过多功寡。去岁遭先严大故,星奔旋里。自以驽骀下质,无补时艰,而两次夺情,古今所无。遂迭疏陈情,恳请终制。圣主大孝,赐类俯允所请。甫逾周期,又奉办理浙江军务之命。六月初七日自家起行,在长沙小住数日,念四日已抵武昌。晤罗仙舸、曾少固诸公,得悉阁下近状。胡中丞崇奖朴士,求贤若渴。吾乡贤哲,拔茅汇进。计阁下亦当弹冠结绶,于于然来。如命驾至鄂,可否枉顾敝营,一展良觌?俾得鬯伸积悃,无任企幸。书不百一。顺请近安,统希心照。

582.致王庆云[1]七月初六日

告奉谕办理浙江军务行程,恳请月给饷银二万两。

雁汀老前辈大人阁下:

去岁奉复一函,亮达典签。伏承伟绩昭宣,盛名流播。蜀中完善殷富,更得大贤主持,清吏治以肃官常,正人心而固邦本,保庶保富,宏此全谟。余荫所垂,邻疆胥被,引瞻节钺,钦仰何穷!

侍恪守礼庐,遂逾期岁。六月初三日恭奉寄谕,令率楚军援江各营驰赴浙江办理军务。浙省安危,关系东南大局,如侍迂拙,自谂菲才,而奉逾再三,义不敢仍拘守礼之私,以忘君父之急。遵即于初七日自家起程,十二日到省,十九日由长沙买舟东下,二十四日抵武昌,与咏芝前辈筹划粮台转运事宜,一二日内仍乘舟历九江、溯湖口而上,与诸军会师河口,整队前进。近闻衢州之围已解,常山、兰溪等县亦俱无贼。大约非并趋闽省,即当悉窜浙东;又或以处州为老巢,而分扰浙、闽两省。侍抵河口后,当察看情形,相机进剿。计所带兵勇万余人,月需饷银已经籲门前辈奏明,湖南、北两省每月共协济四万两,足敷军饷之半,余者尚需侍自行筹措。窃思此时浙省必难设法,邻近如江西等处又皆自顾不遑,侍悬军深入,非得饷糈充裕,则办理易致棘手。伏思老前辈大人夙著公忠,顾全大局,尚望垂念浙事之紧要,敝营之艰难,每月筹给银二万两,委员解至湖北转运,俾侍军收饱腾之乐。感荷高雯,曷其有极!专肃布恳,祗请台安。鹄候回玉,不尽缕缕。

[1]

 王庆云(1798—1862),字家

 ,又字贤关,初号乐一,又号雁汀。福建闽县人。道光进士,选庶吉士,授编修,擢侍讲学士,迁通政副使。咸丰初,授户部侍郎,陕西、山西巡抚,后任四川、两广总督,左都御史,工部尚书。

583.复吴文澜七月初六日

告奉谕办理浙江军务行程,请觅便寄还万启琛赠赙。

学山大兄大人足下:

顷接手书,就审筹画贤劳,起居佳胜为颂。昨闻浙省衢州业经解围,常山大路通行无阻,盐务必有起色。至念至念。

弟于六月初三日恭奉寄谕,令率楚军援江各营,驰赴浙江办理军务。遵即于初七日自家起程,由水路历武昌、九江,溯湖口而上,约诸军会师河口,整队东行。现在衢州一带既已解严,当须视贼踪所向,相机进剿耳。

承示篪轩观察有见赠之项,厚意极所心感。惟弟自奉讳归里,凡知好惠赙,未敢轻领。此项如尚存尊处,万乞觅妥便寄还篪轩,并代致区区之意。另有致篪轩一缄,均乞觅寄为祷。手此布复,即请筹安。不具。

584.复杨吟秋七月初六日

告奉命援浙之事。

吟秋大兄大人阁下:

顷诵兰笺,备承奖饰。就审勋祺益懋,禔祉时绥,表率宣猷,久著鱼庭之望;丝纶锡宠,即邀螭陛之恩。引企旌麾,良深颂祷。

弟庐居读礼,瞬及周期。六月初三日恭奉寄谕,令率萧、张、王各营驰赴浙江办理军务。浙省骤遭寇警,急盼援师。东南大局所关,都中漕运所系,尤不可不迅筹援剿。遵即于初七日自家起程,由水路历武昌、九江,溯湖口而上,约诸军会师河口,整队东行。昨闻浙省衢州业经解围,常山、兰溪等处亦俱无贼,或悉窜浙东,或并入闽省,尚无确耗。石逆亦不知果在何县,俟至河口,当视贼踪所向,相机进剿耳。手此布复,即请升安。附完芳版,诸希朗照。不具。

585.致王勋[1]七月初六日

告到河口会晤大约时间。

人树仁兄大人阁下:

顷间接展来牍,欣悉台从已定于初一日起程。季高兄书来,言阁下已挑选老勇携带前往,以为更替病勇之地,具见筹划之豫,计虑之精。佩甚感甚。

弟于二十四日抵武昌,小住六日,初二日自武昌开船,初三日泊巴河。迪庵昨日午后到此,希庵亦于明日可到,约须两日商度一切。至湖口尚拟作数日留,大约二十外可赴河口,计阁下亦当于尔时到彼矣。翔冈二十八日起程,想可于湖口会合也。手此布复,即请台安。诸俟面缕,不具。

[1]

 王勋,字人树,湖南湘乡人,掌湘军营务处。

586.复陶寿玉[1]七月初六日

告奉谕办理浙江军务行程,报销一事已函嘱李瀚章前来商办。

仲瑜贤弟老公祖足下:

顷接手书,欣悉贤劳懋著,荐剡荣膺。想历岁荩勤,定荷天恩甄叙,至以为颂。

国藩于六月初三日恭奉寄谕,令率楚军援江各营驰赴浙江办理军务。初七日自家起程,由水路历武昌、九江溯湖口而上,约诸军会师河口,整队东行。昨闻衢州业经解围,常山、兰溪等处亦俱无贼,将来应从何路进剿,须抵河口后,探明贼踪所向,再行定计耳。

报销一事,已函嘱筱泉太守前来商办。仆此行应于湖口设立转运粮台,即可兼办报销,筹划一切,似尚非难也。手此布复,即颂升祺。不具。

[1]

 陶寿玉,字仲瑜,江西人,曾入曾国藩幕检点账目,后为岳州知府。

587.复万启琛[1]七月初六日

略告奉谕办理浙江军务行程,奉还所赠赙仪。

篪轩仁弟大人阁下:

顷奉手书,知旧复一缄,已登掌记。借谉勋祺日懋,礼祉时绥,为颂为慰!

国藩于六月初三日恭奉寄谕,令率楚军援江各营,驰赴浙江办理军务。遵即于初七日自家起程,由水路历武昌、九江,溯湖口而上,约诸军会师河口,整队东行。昨闻衢州业经解围,常山、兰溪等处亦俱无贼,将来应由何路进剿,须俟抵玉山后,确探贼踪,再行定计。阁下久在浙中,贼势、地形必皆谂悉,尚望随时详示,俾获指南,是所感祷。

承赐厚赙,极所铭泐。惟弟自奉讳归来,凡各朋好所赠赙仪,概未敢轻领,已缄属吴学山兄觅便奉璧,万乞鉴此区区,至幸至幸!手此布复,即请礼安。不具。

[1]

 万启琛,字篪轩,江西丰城人。官至江宁布政使。

588.致左宗棠七月初七日

告张运兰欲增至六千人,良可不必;黎得盛之五百人如可不必另招,即望劝其撤去;抬船过山之说,众议不可行。请催促萧启江归队。

季高仁兄大人阁下:

二十七日自武昌奉寄一缄,初四日接到二十六日惠缄,敬悉一切。

凯章欲增至六千人,良可不必。贼既不得逞志于衢,其气益衰,但使我军无骄溢之志,自可得手,不在兵多也。惟此军向在湖南,皆系按月支饷,从无脱欠;此后从弟营领饷,难以依时应付,恐劲旅之气少阻耳。胡润兄劝我奏拨四川月饷二万,据称必相允许。弟以兵势未振,难可深恃。今日以一缄商之,如其慨诺,再行具奏。浚川说帖,前缄已尽许之矣。黎得盛之五百人,本思撤之,惧其另招,有费时日,故且听之。阁下试一详究,如可不必另招者,即望劝其撤去。

弟初二日自武昌东行,初三日至巴河,晤迪庵昆仲。老中营以其为亲兵别无营官不可调,新后营以黄泽远假归不可调。调者,朱品隆一营,老手也,唐义训一营,舍弟温甫旧哨官也。马队仅百一十人,以为迪庵之妹夫所带不可调。朱、唐愿充亲兵,不愿另隶它翼,长此颇费调停。

抬船过山之说,众议皆以为不可行。顷闻衢州解围,常、玉道通,钱塘上游当无恙,或可不需水军。

委员中莫详芝已到,吴翔冈尚无到鄂信息。浚川兄处,敬求阁下为我催促,不必俟假满也。千万千万!

厚庵十一日赴下游攻剿大通、铜陵,因芜湖未敢冲过,二十七日仍还安庆。弟亦于初八九下趋湖口,等候吴军也。复候台安,不尽不尽。 兰溪舟次

589.致左宗棠七月十三日

告仍应于河口取齐,俟浙省肃清,乃敢议及闽事。请护持吴国佐。

季高仁兄大人阁下:

七月十三连接初三、五惠缄,具聆一切。浚川说帖及兄前信,皆于武昌抚署二十八日奉复。其时弟方迫于应酬,两缄皆请意城代笔,而弟缀数行,不知何以未到?浚川所请,弟一一允从,即黎得胜一营,亦许其带来,盖恐渠另招一营,迟迟不发也。如卒未到者,幸即以告之。

浙中衢州解围,处州及江山、常山、永康等县皆已收复。闻龙泉贼亦不少,闽之浦城亦有大股屯聚。河口去浦、龙二县均近,我军仍应于河口取齐。弟奉命赴浙,俟浙省肃清,乃敢议及闽事。大约石逆麾下能战者少,但伺兵少之处奔窜,全数入闽亦意中事。闽民强劲,若为所煽诱,亦恐其凶焰复张,回窜江西、浙中。若探得石逆确踪,擒贼擒王,余党当尚易办,特乏极好侦探耳。

吴翔冈沿途阻风,得其岳州一禀,初出远门,不甚顺利,深为可念,尚求阁下一为护持。弟未得其行踪所在,照料不及,亮之。

弟于初九自兰溪开行,十二夜至湖口。厚庵军门自芜湖归来,患腰痛,气色少逊,雪琴则神采奕奕。湖口石钟山新立水师昭忠祠,厚、雪嘱为一奏,弟拟会厚、迪衔奏之,以迪独修塔公祠于九江,亦欲一奏也。复请台安,不具。 湖口发

590.复刘建德七月十五日

告王某未必能卸手郴卡事务前往。

馨室老公祖大人阁下:

月之五日巴河途次接展琅函,猥承绘饰。就稔贤劳懋著,禔祉恒绥,至以为慰。

国藩于六月十九日自省启行,二十四日行抵鄂城,与咏芝中丞筹商转运事宜,作数日留。初二日始克解缆,由此历九江,溯湖口而上,约诸军会师河口,相机进剿。比闻衢州解严,江山、常山之贼悉窜浦城,河道自可通行无阻。敝部下皆陆营,然水师必不可少。鄙意欲抬舢板船过常、玉山,驻钱塘江以保杭、嘉,杨、彭水师亦可遥遥相应。至贼踪所向无定,一切剿办机宜,俟到彼地,方有成算耳。

承示王观察入浙后即当招致,吾兄精明强干,军务夙谙,获共事功,固所深愿。惟郴卡事务方资硕划,筹饷为当今要着,恐未必即能卸手也。

逆夷据地求和,深堪发指。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时事如此,忧患方深。布此,即颂勋祺。附璧大柬,惟照不具。

591.复刘培元七月十五日

略告行止,企吉郡克复。

竹亭协戎足下:

弁至,辱惠琅函,猥承绘饰。欣稔荣膺剡牍,渥荷恩纶,至慰且贺。

仆于十九日自长沙乘舟东下,约诸军会师河口。闻浙省衢州解严,江山、常山之贼,悉窜浦城,当视贼踪所向,相机进剿。吉郡以全胜之师,紧逼孤城,想阱兽釜鱼,无从漏网。捷音在迩,无任欣翘。专复,即颂勋祺。附完芳版,不具。

592.复龙启瑞恽光辰李桓联芝圃[1]七月十五日

闻贼窜浦城等地,闽省防剿吃紧,俟全浙肃清,当进图协剿。

前在鄂垣,曾布一函,计登青照。顷间奉到公札,备纫注存,浣诵回环,铭心曷既!敬惟诸位仁年兄大人荩勤懋著,台候绥宜。鸿筹开百道之源,凤 迓九天之宠。疆圻即晋,颂祝允孚。

弟军寄谬膺,辁材自愧。月之十三日行抵湖口,得与厚庵、雪琴晤叙,筹商转运事宜。闻贼窜浦城等处地方,闽省防剿吃紧。弟奉命驰赴浙江,不敢过涉拘泥,画地自诿。俟全浙肃清之后,仍当进图协剿。尚望周行指示,大教时颁,俾免愆尤,实所心企。专肃布复,顺颂勋安。谨璧大柬,统希朗照,不宣。

[1]

 本件传忠书局稿本题“复江西藩司龙臬司恽粮道李盐道邓盐道联”,据信中首句参照六月二十四函,可考出龙、恽、李、联姓名,前无致邓函而同日又有复盐道邓函,可知本件不包括邓。

593.复邓某[1]七月十五日

贺其升迁。

频年阔别,企想良深。顷奉华函,如聆馨欬。欣谂△△(原文此处为三角)仁兄大人豫章荣莅,新政覃敷,功宣煮海,枫陛荷丝纶之锡;绩佐筹边,梅羹资调鼎之功。卿霭遥瞻,曷胜羡颂!

弟于十三日行抵湖口,筹商转运事宜,俟布置周妥,即行前进。愧重任之滥膺,冰渊倍切;冀箴言之时锡,资益方深。肃复,即请勋安。谨璧谦柬,不宣。

[1]

 本件原题为“复邓盐道”,名字未详。

594.复官文七月十五日

衢州解严,闻闽省亦复吃紧。俟全浙肃清,当即挥师入闽,进图协剿。

秀峰宫保仁兄大人阁下:

月之十四日,捧读手缄,知前布寸笺,已登掌记。敬稔勋祜日隆,既慰且颂。

弟由巴河开舟,现已进抵湖口,得与厚庵、雪琴聚晤,筹商转运事宜。俟布置周妥,即行前进。浙省衢州解严,闻该逆分窜松阳、遂昌一带,江山、常山之贼悉窜处州,而闽省亦复吃紧。弟奉命赴援浙江,必俟全浙肃清,即当麾军入闽,进图协剿也。咏芝中丞忽当大事,则北省一切事宜,所仗大才搘拄者更多,荩力倍劳,至念至念!弟昨感受暑气,精力渐觉不支,现幸叨庇粗适。知在爱念,并以附闻。肃布,敬请勋安。统祈澄照,不宣。

595.复耆龄七月十五日

告如果全浙肃清,当赴闽会剿。因胡林翼母逝,待定与李、杨、彭九江之约后再前来面商。

九峰仁兄大人阁下:

七月初十武穴舟次由周弁赍到手书,备纫拳注。比即肃复,亮达荃照。十五日胡大令至湖口,载披惠翰,就审起居多豫,勋祜并隆,至以为颂。

浙省自衢州解围,处州克复,贼势已并趋于闽。如果全浙肃清,则弟应赴闽会剿。惟江闽接壤之处,绵亘千里,贼氛四布,所在蔓延,若从建昌进兵,诚恐如常山之蛇,击其中段,北而浦城、政和等处,南而汀州等处,两头皆贼,我师合则动虞牵制,分则又苦兵单。详考地形,似须由广丰先规浦城,浦城得手,则李总戎等之师皆可会合同行,江军严守关分、水关等处,遏贼回窜之路,敝军节节搜剿,蹙贼而南,江省防兵,亦可逐渐而进。贼既不能逞志于闽,复不能回窜江、浙,必将取道惠、嘉,归彼老巢,斯可以全力聚而歼之矣。鄙见如此,未审卓识以为何如?

浙、闽皆与江西毗连,一切粮饷军火转运事宜,均应面商办理。辱承盛意殷殷,两年契阔之怀,亦欲面奉教言,借纾积臆。惟所调吴、朱两军,俱约于湖口取齐,萧观察请假南旋,其所部暂必不能偕往,故不得不留此以俟吴、朱之至。又李迪庵方伯一军,月需饷银几及十万,概系胡咏芝中丞筹解接济。前在兰溪略〔晤〕迪庵时,闻胡太夫人患病甚剧,迪庵曾言如胡中丞丁艰,则渠军失所依倚,即当赶赴九江,与弟及杨、彭诸君面商壹是。兹胡太夫人于十一日仙逝,迪庵得信后,恐来此践约,亦不得稍留候之。此二端皆于三五日必得确耗。定议后,弟即轻舟晋省,面聆大教,并谢诸位仁兄赐唁之隆谊。惟前此在江日久,供亿频烦,积抱不安。此次趋赴章门,望饬概无供具,即在尊署小住两日,面商诸务,即便东行,庶不重我歉忱也。手肃布复,祗请勋安。诸希澄照,不备。

再,此次援军由浙而闽,由北而南,鄙见如此。湖南来咨及信,亦系如此。弟于六月十七在长沙时,曾札张运兰速赴河口,昨十四日又札催张军赴河口等候,并屡次咨明冰案。惟弟相距较远,不知浦城情形与邵武情形何处吃重,于建昌边防,甚为悬悬。萧浚川一军尚在抚州,刘印渠亦可防建,或当无妨耳。求确示,又启。

596.致李续宾李续宜[1]七月十五日

忧胡林翼因母逝去位,请速发调朱品隆回文及拨其二营饷文。

迪庵、希庵仁弟亲家大人阁下:

十五日接十一夜惠书,先于十三夜已得胡伯母仙逝之信,不独仆与贤昆仲、厚、雪数人者失所依倚,实关系东南数省大局安危。闻鄂省众议,欲官帅奏请润帅于百日后强起视事,不知润帅肯为苍生行此权宜否?此事殊难协宜,古来似此关系绝大之人亦不多也。

润公聪明,本可移入霸术一路。近来一味讲求平实朴质,从日行俗事中看出至理来。开口便是正大的话,举笔便是正大之文,不意朋辈中进德之猛有如此者。其于友朋,纯用奖借,而箴规即寓乎其中。一旦以忧去位,不特公事棘手,而吾辈亦少切磋警惕之益。

国藩十一日至九江,十二日至湖口,暑后伤风。病中闻胡伯母噩耗,怆然不复能为怀。想贤昆仲必有同情也。

迪帅前约来九江面商一切,不知果已成行否?调朱品隆回文已发否?筱石不遽来,亦须有一回文。拨朱品隆二营饷文已发否?均祈速办。江西委员接国藩晋省一行,如迪公不来浔,则仆当一赴章门。此复,即请台安。 湖口石钟山发 。

[1]

 李续宜(1823—1863),字克让,号希庵。湖南湘乡人。咸丰三年从罗泽南军,后历晋知县、知府、安徽按察使、巡抚。卒于家。

597.致胡林翼七月十八日

吊其母逝,附告当遵其议而仍住营盘。

润翁老前辈大孝礼席:

十四日匆匆奉唁数行,亮登荃照。

顷得次山、寿山信,知秀帅出奏时,附陈阁下一身关系安危甚重,不知出自何人手笔,想尚得体。年来新造江汉,皆阁下心手厝注,知人之明、用人之专所致,恐中朝未尽周知。若从大处一为抒写,使众人知时流中有如此襟怀气局,不与仓卒成功名,权宜就事会者相等,庶与阁下力求淳朴平实之指相合。此次折稿,侍亟思一见也。

伯母灵驭定于何日起行还湘?经手事件尚易清厘否?各处局绅不遽形涣散否?至为悬系。

荇农一事,初议时渠原答以八月成行。国藩以六月下旬变议,尚非甚不近人情者。左公催其速行,则非余所及料也。

朱品隆十五日至九江,已令其十九日开行,由陆路至吴城登舟,水路至贵溪。侍竟须晋省一行,带船三四号。余船不晋省,由鄱湖东渡至贵溪等候。吴国佐无信,想改陆矣。侍拟十九日别湖口而上,在章门不过小住二日。

此后相去日远,可胜怅结?谨具祭幛一悬,挽联一副,银二百两,少佐扶榇时赏需,伏希哂存。专杨名声赍上,代躬叩奠。伏惟节哀顺变,为天下自重。

初七日惠缄,十五始接到。立论正大,可法可钦,自当遵办。虽不临阵,仍当住营盘也。

598.复龙启瑞七月十九日亥刻

告所候三事均有着落,准于明日五更开行晋省。

翰臣仁兄同年大人阁下:

十五日奉复一缄,交来差带呈,亮达荃览。十九日亥刻接十五日惠缄,并次青报广丰警信之缄,敬悉一切。

弟前缄言鄙意欲从广丰进兵,亦系为保全河口起见。弟病愈后,急思至章门就九峰先生熟商壹是。十七日闻官制军奏留胡中丞暂行夺情、李迪庵不复来浔之信,十八日闻朱品隆等营已至九江之信,即定于十九日开行晋省。不料风暴太大,不能开船,遂守候半日。酉刻又接吴国佐由黄州登岸径赴章门之信,国藩等候之三事,均有着落矣。

明日二十,准于绝早五更开行。如风太大,或改由陆路亦未可知。相见伊迩,统容面罄。顺清台安,诸惟心照。

九峰先生处,恕不另启,祈为代陈。 湖口营次

599.致骆秉章七月二十日

告拟晋省与耆龄商榷二日,迅速东行。

籲翁老前辈大人阁下:

湖口接到惠书,知新堤、武昌两缄先后得达。侍以初二日自湖北开行,在兰溪小泊。四日至湖口,又停六日。一以与二李、杨、彭会商诸务,一以所调吴主簿一军、朱副将一军,约于浔湖取齐,不能不少为停候。耆中丞缄来,约至章门面商诸务,拟即晋省商榷二日,迅速东行。浙中贼势渐少,全数趋闽、亦颇有回窜江西之意。侍会晤萧、张后,始能决定行止。大约从广丰、浦城进兵,蹙贼而南。是否有当,尚希卓示。顺请台安。

600.致胡林翼七月二十三日

告行程,询李、左、高、希对其是否夺情意见,附告李元度受伤事。

润之宫保老前辈大人礼次:

十七日专杨名声赍薄物赴吊,亮邀鉴存。

国藩于二十日自湖口开行,二十一日至江西省城。闽中浦城贼匪近日回窜广丰、玉山,次青以其部下分守二县。朱品隆之千人,十九日自浔拔营,二十二日至吴城,已雇船令其至安仁相候。吴国佐一军闻自黄州登陆,不知现抵何处,顷已专人至德安等处迎接。今日若无信,侍明日即别章门而东矣。到处勾留,亦动观听。厚庵送至南康,雪琴径送至省,情谊可云至厚,途中无时不感念。

阁下以物情而论,似以夺情为协。希庵近已至鄂否?渠于大小事皆极好用心,想有至当不移之议。左公意见如何?渠率意时或有不尽事理之处,稍矜慎,则究不可及。参之高、希,准之卓裁,自无差谬也。

川、陕协饷,若使台从去位,不特敝处绝望,即鄂中亦将停解。此虽小端,亦见汇支不多,不足以成江河。

吉安投诚之贼入舍弟营者,概行正法。入△(原文此处为三角)营者尚无确音。事权不一,动多岐异。附告,即问大孝近安。

正封缄间,接沈幼丹二十寅刻来信,次青于十七日督队,左眼受炮子伤。幸有眼镜隔之,斜飘入下方,面上有丁字口铅子,比即取出,尚不甚重云云。惟现在浦城之贼围玉山县,次青之兵多半在广丰城,守玉山者无几,玉城米粮油盐皆缺,深为可虑。侍此行入浙,深幸得一拔次青于苦海,以少解负心之疾。兹尚相距数百里外,闻其受伤被围,实深焦灼。明日即东行,而吴翔冈尚未至也。附告以慰远廑。

601.加李元度片七月二十四夜[1]

慰其受伤,忧玉山被围,告八月初五以前可至广信相会。

此信许仙屏之所为也。方日日与雪芹、意城、仙屏诸公思念阁下不置,以为屈指十数日可展良觌。二十三戌刻忽接沈幼丹信,知吾弟于十七日督战受枪子伤,虽闻子已取出,而头面受伤,痊好较难。仁弟千磨百折,尚未尽脱厄运耶?又闻玉山被围,接济将断,弥深焦灼。虽贵部近称劲旅,自可坚守待援,力战却敌,然米粮、子药缺乏,亦恐其持久困我。仆此行本求迅速,冀得与吾弟早早相会,缘在长沙所带吴国佐一军、在黄州所拨李部之朱品隆一军,皆行走迟滞,故不能不沿途等候。兹已于二十四日自章门启行,八月初五以前可至广信与阁下会矣。心旌摇摇,伏维珍重,千万千万珍重!再候次青仁弟刻安。

[1] 此件传忠书局稿本未标时间,据文中“督战受枪子伤”、“已于二十四日自章门起行”,参考上信及黎庶昌《曾国藩年谱》所载,咸丰八年“七月二十四日,公由南昌解缆,泊瑞洪”确定。

602.致耆龄七月二十七日午刻

告已抵瑞洪,吴国佐一军如至省城,请照料一切。

九峰仁兄大人阁下:

章门重聚,仰荷厚意殷拳,醉酒饱德,宠锡多珍,感泐何极!

弟拜别后,于二十六日午刻行抵瑞洪,申刻朱品隆之千人自吴城来抵〔接〕。此〔比〕日暮,刘养素兄自饶州来会。吴国佐一军,闻二十二日至九江,不知其径至省城,抑即在吴城雇船,如至省城,务乞宏庇,照料一切。弟在此等候一日,庶得确耗。次青十六寄幼丹信,昨由局送到。玉山之围解否,尚无嗣音。局差专送大咨二件,俟复。先此敬问台安,并鸣谢悃,惟心鉴。 瑞洪舟次603.致胡林翼七月二十八日

问左宗棠、李续宜对是否权宜夺情意见如何。

润之宫保老前辈大人礼次:

在章门奉呈一缄,计达荃照。

自闻尊处家艰,寸心彷徨,如有所失。欲劝阁下权宜夺情,则非夙昔以大贤君子相佩相期之意;欲听阁下执经守礼,则侍与杨、彭、二李诸君失所依倚。侍之拙直,尤恐动多龃龉。庄生所谓“失我常与,我无所处”者也。不审季高、希庵立议云何?便中尚望惠示一二。

侍以二十四日辞别章门,二十六日至瑞洪,朱品隆、唐义训亦以是日赶到。吴国佐二十二日至九江,二十七、八亦至章门矣。次青在玉山受伤,被贼围城。顷接幼丹信,二十二日玉山解围,伤亦平矣。顺问孝履。 余干舟次

604.复胡达七月[1]

拟抵河口后,为其侄妥为位置。

接奉琅函,敬聆种切。就稔△△(原文此处为三角)心迹双清,起居佳胜,以佩以慰!

令侄△△(原文此处为三角)于初七日在兰溪途次接见,英姿卓荤,臂助堪资,已偕国藩自兰溪开舟前进。途中尚无事可派。俟抵河口后,会合诸营,再当妥为位置,以副远怀耳。泐此奉复,敬请台安。诸祈朗照,不宣。

[1]

 传忠书局稿本收编在咸丰八年七月,未标具体日期。

605.复张某[1]七月

略告行程。

接奉华函,备叨藻饰。浣薇雒诵,铭篆实深。敬惟△△(原文此处为三角)仁兄公祖大人履祉吉羊,政祺安燕,勋降借著,听蔀屋之欢腾;喜志迁乔,企芝晖而忭颂。

弟于前月十九日自省买舟东下,历九江,溯湖口而上,约诸军会于河口,相机进剿。惟才识短浅,深以弗克胜任是惧耳。肃泐奉复,祗请升安。谨璧谦柬,诸惟雅照,不戬。

[1]

 此件系前次遗漏者。传忠书局稿本编在咸丰八年七月函中,题“致署郴州张”,未标具体时间,名字不可考,从内容看当为咸丰八年七月初至中旬复函。

606.致李元度八月初四日

贺其得到保举,望即日来镇面商筹略。

次青仁弟阁下:

前接玉山解围之信,即复一缄,并批禀奉达,想邀英盼。初二日接晏中丞咨,欣悉台端得保江西,记名请简道员。久屈必伸,理有固然。旋接惠缄,抄录浙中折稿,既怵他人之我先,而又深喜欲为高者恰有丘陵之可因也。初三日又得赐缄并抄寄李镇军原咨,借悉一切。

国藩于初一二入贵境,目睹旋旗,但知李公,不知其它也;耳闻讴歌,但知李公,不知其它也。仙李之蟠根孔大,出蓝之誉望益隆。往在山中,以阁下与雪琴久共患难,中道弃捐,引为大疚;恨不得拔夏侯于汉中,送扬雄于天上。及至湖口,则雪琴雄占一方;今至信江,则次公又虎步一路。然后知山中之自为疚恨,盖愚呆不晓大计耳。即日改陆路,驰至河口,拟以萧军驻守河口,以保饷源而防皖贼,自率张、朱、平江等军进剿崇安、建宁之贼。敬恳台从即日来镇,握手剧谈,以慰饥渴而商筹略。企想千万,顺问台安,并贺大喜。 贵溪

607.加晏端书片八月初九日

求火药五万斤,请与李、饶、二周诸镇代通情款,并缕示其兵力之强弱,标下将领贤者之多少。

再,李君次青从弟多年,备尝艰险。上年弟以忧归,李君力搘江省之东路,为人所难,百折不回。弟愧无以对之,寸心抱疚。顷接大咨,于全浙肃清案内优保次青,且据称仰荷慈云宏庇,事事关垂入微,弟实感同身受。

弟于初八日至河口,此行因滩干水浅,又等候后队,求速而反得迟。闻浙中火药多而且佳,弟欲仰求五万斤,存之广信,陆续支领,盖因江西药少且途远也。先此奉商,容分作两次咨取。

前日先后奉到部文、谕旨,令李、饶、二周诸镇归弟调度。弟于诸公虽闻英名,素未觌面,敬求老兄便中代通情款。俾得心志交孚,欣合无间,尤为感祷。其关涉尊处者,仍请阁下主持。至诸公之兵力孰强孰弱,标下将领之贤者孰多孰少,亦恳缕晰指示。手此,再颂勋安。 河口寓所

608.加李续宜片八月十六日

告以胡林翼之识,不肯轻言夺情,爱之深者,亦不能轻以相强。附陈友朋当常以过相砭,以善相养,千里同心。

再,十五日接周寿珊信,得读谕旨及官帅、绵将军前日奏章,以朝野官绅军民倚望之殷,润帅实以不遽去位,所全较大。然润帅近日扶持善类,力挽颓风,于人之邪正、事之是非剖判入微,不少假借;有权术而不屑用,有才智而不自用,皆大过人之处,两奏皆未能道着一二。润公之识,不肯轻言夺情。吾辈爱之深者,亦何能轻以相强也。

吾乡数人均有薄名,尚在中年,正可圣可狂之际。惟当兢兢业业,互相箴规,不特不宜自是,并不宜过于奖许,长友朋自是之心。彼此恒以过相砭,以善相养,千里同心,庶不终为小人之归。足下用心甚深,进德甚猛,亮以鄙言为不谬也。

贱躯癣疾大发,目光如故。余托平安,无劳悬系。手此,再问近安。

609.复彭玉麟八月十六日

告改变进军路线,同意其所陈用人之策。

雪琴仁弟左右:

十五日接惠书,知阁下有鄂中之行,刻下想将归湖口大营。惟兴居康吉,学问日益为慰。

兄自贵溪、河口两次寄书,本拟由分水关直捣崇安,十二日已拜疏矣。十三日闻闽贼由光泽回窜江西,连陷金溪、泸溪等县,抚州告警,遂派张凯章一军回剿。仆亦于十五日回驻弋阳,就近调度。顷金、泸之贼,已自安仁窜景德镇,将归并于皖南,仆即改由山头关入闽也。

此次用兵,责成各统领各用其所长而尽之。吾不教玉人雕琢玉也,不必摩我家数以生揣疑。贤弟所陈极合机要,次青、意城、仙屏暨舍弟沅甫所见,皆与阁下相合。投效之员,虽未概行屏绝,然皆不处要职。戈什哈亲兵等,贤愚不一,仆亦深知小人之界,向来颇用兢兢。惟间失之宽厚,遂同馍糊。此后宜加意区别,贤弟千万放心。手复,即问勋安,诸维心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