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3.复李桓(1)正月二十一日
所列各款已逐条详阅批注;衢防粮饷、军火务祈赶紧饬催;如少有余力,更当谋守临江;五省合筹之说颇多窒碍;左宗棠新授浙抚,驻兵婺源、白沙关一带。
黼堂尊兄大人阁下:
人日得腊月二十七惠书并清折一件,十七日得正初华翰,正拟裁复,又奉十三日来函,具聆壹是。敬审薇署真除,节楼兼领。作双江之保障,庆洽止戈;荷三锡之
恩,荣逾厘瓒。引詹景矞,驰贺良殷。
前书豫筹省防,具征远虑。此次胪列各款,条分缕析,动中肯綮。嘱就原纸批答,用省楮墨之劳,荩怀曲体,无微不至。已逐条详阅,附注鄙见如下。是否有当,尚希酌夺。
幼丹中丞已有起程确信。江西逼近浙、皖,春间恐已不能无事。查贼匪入江之路有三:北路由池州、建德以达彭湖、鄱都;中路由开化、婺源以达德兴、乐平;东路由常山、江山以达玉山、广丰各属。中、北两路有左、鲍两军,应难闯入。东路已奏调蒋芗泉廉使督率所部迅来信、衢。蒋军未到以前,惟谆饬李镇、江道等坚守衢、江、常三城,与江西之广信、玉山、广丰各营互为犄角。计有六城粘连一片,当可无虞窜越。其衢防粮饷、军火,前已咨商冰案,并派员于玉山设局转运。务祈赶紧饬催,俾无延缓是荷。
近日贼来,动辄十余万,非有节制大队,难以轻战。除讲求城守,更无善策。如少有余力,更当谋守临江,未审卓裁以谓然否?
鄂中自胡公沦谢后,饷项大不如前。即各营军火,亦未能如期运解,更难强以协助邻邦。五省合筹之说,颇多窒碍。原奏谓养兵十三万,以七万备防剿之用,以六万为东征之师。他省无论,即江西现称安谧,仅留防兵一万,何足以资堵剿?方将议增之不暇,岂得更为裁减?敝处即拟奏驳,四川、湖南则先我上陈矣。
徽围已解,附近零股尚未肃清。左帅新授浙抚,驻兵婺源、白沙关一带,须攻克开、遂,渐次打入严州,才有进取之路。史士良同年欲赴渠营,即当妥为函致。肃泐布复。尊柬华资,
谦已甚,谨以奉璧。敬请台安,并贺荣禧。不备。
愚弟曾国藩顿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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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nbsp;此件原稿有曾氏亲笔尾批:“二十一早应复,外批条陈九事一并书还。”
064.复左宗棠正月二十三日
请即调张运桂一军雕剿遂安、开化。李鸿章淮勇拟先驻镇江,而后徐图上海。史致谔可否任玉山粮台一席?
季翁仁兄大人阁下:
二十一日接十四夜惠书,敬悉一切。
贵部三路并进,日内当与钟、袁诸贼决战于华埠等处。华埠为群贼必经之地,犹江北之运漕镇、饶属之景德镇也。若占住此处,则江西之藩篱渐固。惟尊处兵力太单,必有应接不暇之候。张樨园一军,本有咨交阁下调遣,请即调之雕剿遂安、开化,助公一臂之力,无存客气为荷!惟朱、唐、江诸君图近忽远,或且知二五而不知一十,但知樨园一军之忽离徽、休,而不知助剿开、遂之正所以保固徽、休,必将鳃鳃过虑,向敝处力陈樨军之不可远调。弟亦无辞以遽为开解,请公于公牍缕晰说明,并言徽、休有事,星速回顾。樨园亦誓以回顾徽、休自任,则群疑释而众志通,而公之诚心亦开、公道亦布矣。
少荃赴上海,系新募舒、庐一带之勇,名曰淮勇。另拨湘勇二三营与之,令淮勇一法湘勇之营制营规。目下未经战阵,安得号为劲旅?亦别无劲旅可拨,拟先驻镇江,徐图上海也。
史士良观察系浙江道员,欲赴麾下听候差遣。弟与少荃议以玉山粮台一席处之,取其与江西藩署暨各局呼应极灵。公意以为可否?即问台安。
065.加毓科片正月二十三日
询问行期,寄言送别。
前接台旆内召之信,未及走简奉讯。比来行期已定否?共事二年,诸承关爱,感纫无量!无缘执别,惟冀长途珍卫,重践清班,少息六月之鹏,仍翔九霄之凤。诸希心鉴。右坪仁兄大人阁下。
066.复倭仁正月二十三日
告鲍超以腊月进攻宁国受阻,宋林、杨春二人暂寓安庆。
艮峰老前辈大人阁下:
辛酉七月奉复一缄,折弁交提塘转递,而该塘以台旆未遽还朝,竟以本年正月将原函璧还。顷尊处专丁到皖,再奉赐书。敬审道履康愉,荩猷日懋,至以为慰!
此间军事,自去岁秋冬连克数城,机势颇顺。因分防各城,别无进剿之兵,又饷项过绌,不能再接再厉,深用自惜。厥后叛苗猖獗,全浙沦陷,局势日非,补救愈难。鲍军门以腊月进攻宁国,为青阳城贼所阻,屡攻不下。过青阳后,尚须连克石埭、泾县两城,乃能围逼宁国。
宋林、杨春二人,暂寓敝处,每月给银八两,待鲍军将抵宁国,再令随大军前进。冀于克城之日,速入寻觅,当收崤陵之骨,仰慰蹇叔之心。苟有机缘,必不错过,请释廑虑。诸维心鉴。顺问台安。
067.加吴廷栋片正月二十三日
叹苗逆猖獗,全浙沦陷,安庆之喜尚不足抵二事之失。顺询朝中暗修笃行者、部院后进可敬者情况。
再,自去秋以来,大局似有转机。然苗逆猖獗,全浙沦陷,安庆之喜尚不足抵二事之失。朝纲整肃,百度维新。然四凶虽去,尚未必二八之同升。此阴阳交争之会,日夜祷祀,但冀拔茅汇进,中外各怀蹇蹇匪躬之节,以待苍苍默转之机耳。
弟顷接部文,遂拜参政之命。无功无能,忝窃至此。不敢自荣,恐以速辱。
十年以来,未尝与京中卿贰旧游一通音问,此后或亦不能长介介也。尊处距都较近,九列中暗修笃行者何人?部院后进可敬者何人?尚乞示知一二。诸希心鉴。再颂竹如仁兄大人台安。
068.复毛鸿宾正月二十六日
就毛录送的有关中外通商奏稿提出三条疑义,并嘱其与郭意城商处。
寄云仁兄大公祖同年大人阁下:
接展华函,并录大奏,属为推敲疑义。国藩愚陋,于夷务无所通晓,即各国通商条约,亦未尝悉心研究。浅之如起货、落货、验货、剥货、舱单、税单、红单、保单之类,均不能缕晰其名,确指其地。说者或谓内江水道浅狭,与外洋迥异,洋货一抵中国,五口必须加装捆扎,大船换小,重载改轻,乃能驶赴内江;起货是初抵五口之名,剥货是换船入江之名。亦未知其果否,未敢执是与阁下相辩诘也。惟就鄙人平日所知,与来示疏稿所指,则亦有不合者。请献其所疑一二端,仰祈反复开示,冀彼此俱臻涣然豁然之境。
来示谓由江出洋,不必从上海经过,且言内洋只粤海一口。以弟所闻则殊不然。长江之入海,犹敝省湘水之入江也。江口有孤悬之崇明,犹湘口有孤悬之君山。江初出口,循右而下之有吴淞江,犹湘初出口,循右而下之有旋湖港也。吴淞江内六十里为上海县,该监督与领事官虽皆住上海城厢,而关卡则设于吴淞出海之黄浦口;亦犹旋湖港内之人设卡于该港出江之擂鼓台。洋人由海入江,不能不由黄浦口经过,亦犹之鄂人由江入湘,不能不由擂鼓台经过也。沪上绅士来此请援者,携有上海地图,附呈一阅。阅毕,另摹存查,请以原图掷还敝处。至疏稿谓夷船入内洋,必先经过粤海而后可达崇明,尤非事实。西人由印度海而来,一过苏门答腊,即可粤、可闽、可浙、可苏,不必定由粤省经过。如必过粤,则绕越当在五千里以外。而阁下以与黄浦入沪仅绕六十里者相比,亦太不伦矣。此国藩之献疑者一也。
大疏谓内江各口无榷税之权,欲其呈验报单且不可得,遑问稽查,弟亦尝以此层为虑。惟检阅长江章程,在上海有由领事官赴道署领江照之法,又有领军器执照之法,又有派员役同驾送往镇江之法,又有海关红单之法,又有商客人名数单之法;到镇江后,又有呈验单、照四件之法,又有禀递舱口单载明货件斤两、价值之法,又有给镇江红单之法;至九江、汉口,又均有呈验单、照五件之法,均有禀递舱口单注明货件斤两、价值之法。其归也,有镇江派员役送回上海之法。其运油、麻、钢铁等物也,有请汉关、浔关给执照之法,又有呈具保单之法。计洋船由沪至鄂,往返不过十日,而为文凭者八事,为法禁者十三事。种种关防,层层稽查,网亦密矣。而大疏乃云长江数千里防维尽失,往来贸易不受稽查,岂笃论乎?自古圣王以礼让为国,法制宽简,用能息兵安民。至秦用商鞅以“耕战”二字为国,法令如毛,国祚不永。今之西洋,以“商战”二字为国,法令更密如牛毛,断无能久之理。然彼自横其征,而亦不禁中国之榷税;彼自密其法,而亦不禁中国之稽查;则犹有恕道焉。咸丰三年刘丽川攻上海,至五年元旦克复,洋人代收海关之税,犹交还七十余万与监督吴道。国藩尝叹彼虽商贾之国,颇有君子之行。即今沪、镇、浔、汉凡有领事官之处,皆令我国管关者一体稽查、一体呈验舱口单,正税、子税较我厘金科则业已倍之、三之。在彼固自谓仁至义尽矣,而阁下与揆帅必欲令其改赴汉口输纳,沪与鄂同一中国也,朝三暮四,旋令旋改,在沪关必怨楚人之攘利,在西人且笑晋政之多门。此国藩之献疑者二也。
长江通商章程十二条,据总理衙门咨,系恭亲王与英国卜公使议定。又洋货税单、土货运照、三联报单亦据总理衙门咨,系恭亲王所定。而大疏中指劾薛中丞贪婪蒙蔽,极辞丑诋,且云与恭亲王前奏绝不相符。不知阁下因恭邸亲贤柄政,不敢指斥,故嫁其咎于薛公乎?抑别有确据,知此章为薛公所定乎?薛公之于夷务,往岁事不可知。自庚申冬以来,大事秉承恭邸,小事一委吴道,似无所短长于其间。恭邸先以长江有贼,不准通商,旋因英国固请,乃始允许。其不卖军器及油、麻等保单各条,皆辛酉七月以后所定。尊疏尽以诬诋薛公,似不足以服其心。此国藩之献疑者三也。
方今发、捻交炽,苗祸日深,中国实自治之不暇。苟可与洋人相安无事,似不必别寻衅端。汉口纳税之说,发之于沪税未定之先则可,争之于沪议既成之后则不可。大疏发此难端,英、法诸国不从。将默尔而遽息乎?则是壮 而启侮。将争辨而不休乎?则且废好而兴戎。二者必居一于此。区区之愚,愿阁下与筠仙亲家熟商审处,幸甚!如鄙言全不当理,则请详晰剖示以资质证。专此布复。谨璧谦简。顺请台安。
069.复潘曾玮正月二十六日
沪滨岌岌,计不得不借助洋人,聊固吾圉,若借力以攻金陵,取苏、常,当婉言劝阻。李鸿章一军二月底当可起程,然布置未定,不宜轻进上海。陈士杰去冬已札饬招集桂勇。
玉泉尊兄年世大人阁下:
顷接初八日环章,并阅附寄两件;又从小雅比部询悉会防各务。荩筹劳勚,至为驰系。
敝处东下之师,非仲春不能集事。先驻镇江,再赴上海,前函俱已陈明。今敝军尚未启行,而沪滨岌岌如此,远隔千里,徒深焦急。计不得不借助洋人,聊固吾圉。惟上海系通商口岸,人民之多,财货之富,中外所共,与洋人共争而共守之,犹自有说。若借力以攻金陵,取苏、常,则鄙人终不谓然。如力能劝阻,自当婉言曲譬。倘因兵船调齐,兵费太巨,必如来书听客所为,则当先与说明:中国用兵自有次第,目下敝处无会剿苏州之兵,克城后无分拨驻守之兵,除上海外,无论所向,利钝概不与闻。不任受德,亦不任受怨。所俘财物,任彼取携,别无犒军酬劳之资。一一议定,行止听之。英、法二国素重信义,成约在先,免贻后悔。近有复奏一片,抄稿附闻。
李少荃一军赶紧募练,二月底当可起程。若尊处能办火轮、夹板等船来接,则水路行走较速;若无船来接,则须由陆路穿过贼中,循和州、天、六而达于扬、镇。敝军初到镇江,究系远来客兵,必周历而后识险易之情,必休息而后有精锐之气,布置未定,不宜轻进上海。此虽俟少荃抵镇斟酌缓急,而亦不能不预白于左右者也。
陈俊臣新授苏臬,去冬已札饬招集桂勇。俟渠到皖,或与少荃同行,或与舍弟同行,二月再行奉告。
闻六合、天长、和州、江浦均经收复。舍弟一军只须攻克巢县、含山,上下即已联成一片,陆师可通行无阻矣。滨江各防,现均安谧,足慰远注。复布区区,诸维心鉴。顺问台安。不宣。
年世愚弟曾国藩顿首
070.复周腾虎正月二十七日
因船价与前函所言相差悬殊,遂中止购买。苏敌投诚之说,恐不可靠。李鸿章军二月底当可启行。劝捐商富,目前未必可办。
韬甫尊兄大人阁下:
顷奉四、五、六等号手函,具悉一切。猥以前疏之故,长言申谢,过蒙奖借,惭惕良深。即维履祉康愉,春祺懋介,至以为慰。
轮舟到皖,弟见朱委员后,与少荃同往看视。惟前此尊函只云船价二万或一万五千,弟即据以札饬方伯,令其购买。今来书又云,小者万二千金购定,中者五万五千金,皆与前函之价不相符合。且未据方伯禀复,其来函亦未详晰言之。弟处若遽允准购买,是价值悬殊,阁下无以取信于敝处,弟亦无以取信于方伯。此五万余金,碍难札饬藩库筹发,遂中止也。
目前沪上防务,只有借助洋兵,聊固吾圉。惟用以攻取苏、常、金陵,则鄙人终不谓然,已于复潘玉泉比部信内详述各情矣。
至苏贼投诚之说,恐不可靠。苏、浙群贼联为一片,其财力、兵数五倍于我,何所怖惧而遽思反正耶?
九舍弟尚未来营。李少荃一军赶紧募练,二月底当可启行。倘上海有船来接,则水行较速;若无船上迓,则当从陆路穿过贼中,由和州、天、六而达于扬、镇。现滕嗣林一军募成已逾四个月,至今无夹板等船来接。敝军东下,亦必无船可雇。闻天长、六合、和州、江浦、浦口等城均经收复,拟俟舍弟到皖,以大队围攻巢、和、含等城,少荃一军即可且战且行,或不必定用船载也。
惠甫顷已到营,来函当经送交。劝捐商富,目前上海岌岌如此,未必可办。俟防务稍定,逆氛渐远,再为斟酌。泐此。复问台安。诸维心鉴,不一。
愚弟曾国藩顿首
071.致李续宜正月二十七日
颍州若能坚守待援,必可立解重围。南岸剿办不易,当另谋自立之法。
希庵仁弟亲家大人阁下:
二十六夜接二十三日惠书,知大旆于二十四日东来。握手有期,无任欢慰!
颖州危急,国藩方深以为虑,大咨已派成、萧两军前往。若能坚守待援,必可立解重围。此外皆不甚紧迫,待阁下来此熟商,再行定夺。
袁帅一军连克天长、六合、浦口、江浦四城,只要运漕各营能克巢县、和、含三处,则北岸滨江二千里联成一片,复我王土矣。南岸侍、忠、辅诸逆,每股二三十万人,剿办却极不易。亦待与阁下相见,另谋所以自立之法。肃此略布,专弁奉迓前旌。诸维心鉴,不一一。
072.致左宗棠正月三十日
即日当催朱品隆入徽州郡城;仍令张运桂移扎休宁,进剿歙县;张运兰花朝前后当可抵达徽郡。
季高仁兄大人阁下:
日来未接惠书,不知雄师分扎何处?大纛现驻何所?至以为念。
闻歙县旱南乡贼匪尚多,东、北两路亦处处有贼,朱云岩一军尚未扎入徽州城内,张樨园一军尚未移扎休宁。盖朱因徽郡三面皆贼,眈眈环伺,恐一经入城,四面被围,求援甚难也。弟即日当催朱入郡城,仍令张樨园将郡南、郡东之贼认真痛剿,须令歙县境内无一贼踪,张军乃可少息。前复阁下一缄,言尊处可调樨军会剿开化、淳、遂之贼,其时弟不知歙南乡内贼多如此也。目下歙、绩之贼,正将甘心于郡城,自应留樨军先剿歙贼,共保郡垣。请阁下暂缓调樨赴开、遂一带,至祷至祷!
凯章在汉口发信,昨日已到。计二月初必来安庆,花朝前后可抵徽郡。待凯到后,阁下再行商调。即请台安。诸维心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