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3.复欧阳兆熊七月二十四日
此间春末夏初军事颇顺,大江两岸迭有驱除,惟金陵克复之说正自遥遥无期。教堂赔修,似不由夷兵勒限威胁。重刻夕堂老人遗书,若云慨然倡首则诬。
筱岑仁兄大人阁下:
七月十二日接六月十九日惠缄,敬承兴居康胜,纂述自怡,至以为慰!
此间春末夏初军事颇顺,大江两岸迭有驱除。舍弟进逼金陵,本约多将军由北岸同进,不意陕西告警,多军西讨,舍弟孤军深入,至为危虑。比幸营垒已固,数战却敌,足以自立。而洪逆巨寇老谋坚守,储峙极富,克复之说正自遥遥难期。又各军冒暑远征,疾役时作,百物昂贵,比常价或增至三四倍,欠饷过久,士卒愁苦。今而知佳兵果不祥之器也。
教堂赔修,闻出于湘帅本意,似不由夷兵勒限威胁。若虑酿成大狱,远引相避,毋意亦捐湘而东游于皖乎?蜩甲两叟,镇日一局,亦天下之至乐也。倘久不惠临,则鄙人专心致志,无复鸿鹄之搅,日进不息,政恐不但于无佛处称尊耳。
夕堂老人遗书,惠甫曾商及重刻,属鄙人为之倡。弟以达官刻书,强作解事,譬如贫儿暴富,初学着靴,举止终觉生涩,然亦不可以已。若云慨然倡首,则诬也。
竹浯闻以二十二日自长沙放棹东来,计不日可申良觌。复问台安。不一。
544.复左宗棠七月二十五日
尊饷太缺,粤厘久无佳音,金陵、宁国各军欠饷皆九个月,今而后知兵果不祥之器。承派魏质斋驻防马金、昏口,感赖无穷。吴方伯不能不查办,难再姑容,抄奇李、张二信,合而观之,略知彼中梗概。
季高仁兄大人阁下:
连接十二、十三日惠书,敬悉一切。前信早到三日,弟二十二日复奏军情一片,略录数语,不意后信详明远过之也。
尊饷太缺,常萦鄙怀。顷阅江西司详措解三万,弟亦凑备一万,与鄂中协饷一万同解,稍备蒋军到时一日之需。粤厘杳无佳音,不仅贵处支绌,弟亦立虞决裂。金陵、宁国各军欠饷皆九个月;米、盐、肉、蔬,百物昂贵,迥异寻常;又疾疫大作,十人六病。今而后知兵果不祥之器也。
承派魏质斋驻防马金、昏口,感赖无穷。此路有可恃之兵,则景、婺、祁、徽处处安稳。否则蚁穴溃堤,泛滥千里,能不儆惧?
少荃久无信到,顷接其一缄抄览。沪上腥膻之地,万目共指,弹劾如麻,吴方伯不能不查办。仲远前有一缄,兹亦抄寄尊览。合少荃信观之,略知彼中梗概。然目下欲得二人为吴道替手,一接藩篆,一接关道,何处得此妙才?吴未交卸之先,不敢与之交涉银钱。弟从不札提沪饷。士良求一札至沪劝捐,并请札饬吴道,弟未之允许者,盖见吴必须查办,难再姑容也。
密折并片读悉,程子所谓“论治便须识体”,殆指此类。新闻纸内载六月七日何根云正法,计尊疏亦必照准。
自后凡有贺表,皆由敝处缮就,送贵营拜发。复问台安。
545.复陈源豫七月二十六日
被扰地方钱粮未能如额,自非征收不力,上游亦必谅此艰难。闽军声势益壮,浙东敌或可无虞窜越。多军援陕,未克会剿金陵。宁郡克复,皖南似可肃清。拟调鲍军会剿金陵之东北。
季牧仁弟亲家大人:
接六月二十五日环章,具悉一切。
被扰地方钱粮未能如额,自非征收不力。阁下虽经调省,并未开缺,想上游亦必谅此艰难。欠解数目,如不甚多,弥补后即可回任。闻徐公正人,当能保全善类,目下无书牍之便,未可无因相干。或果有碍处分,再行奏调咨调。心苟无瑕,必将不辨自明。
耆帅到防后,闽军声势益壮。浙东贼亦屡败,或可无虞窜越。蒋芗泉已由长沙起程,自七月十三起,分四帮前进,计八月内当可到衢。九舍弟等军本约与多帅会剿金陵,比舍弟至雨花台,而多公忽有援陕之行。金陵城大,仅能围逼西南一角,屡次与贼接仗,幸皆获胜。上月鲍军克复宁郡,宁邑又招降广德贼酋,皖南似可肃清。拟即调该军由东坝、溧阳一带取远势盘旋而前,以会剿金陵之东北。
二小儿侥幸入学,嘱其场后回里,不与秋试。盖工夫尚早,且恐年少不耐辛苦也。顺以附陈。复请台安。不备。
546.复严树森七月二十六日
课吏二十四条,诚循良之标准,殿最之衡量。专加水师饷项一事,当为久远之谋。目下长淮南北千里空虚,思之心悸。
渭春仁兄大人阁下:
接十九日环章,具悉一切。
课吏二十四条,纲举目张,事事核实,诚循良之标准,殿最之衡量也。钦佩奚似!
外江水师加饷,阁下本欲见商,尤幸先得我心;惟厚帅与阁下面定该军久食鄂饷,专咨尊处,未咨敝处,非有大咨前来,相商无因。至前未便干预鄂事,亦不便径商厚帅。至水陆两军战事之难易迥别,今昔之情形不同,即润帅尚在,亦未必专加水饷,不顾陆师,不顾他军。目下水军将告成功,一切当为久远之谋,仍祈咨明敝处,以便往复熟商。
希帅约日内来省,奉到赏假恩旨,即行奔丧回籍。近奉谕旨,命其接受袁帅关防,已于二十一日具疏代辞,请暂留袁帅卧镇北路,抑或另行简派,未审朝廷作何处置。目下长淮南北千里空虚,棉力实难兼顾,思之忧悸。专此。复请台安。摹璧尊谦,不宣。547.复田兴恕(1)七月二十六日
春夏以来迭克城隘,水陆各师已逼金陵城下,拟调鲍军由金陵东北进取。惟地广兵单,诚恐克复无期。
忠谱星使军门阁下:
远荷惠书,备承奖饰。借谂勋祺茂著,戎祉蕃增。遏黔氛而梓里蒙庥,大云宏荫;锡丹
而枫廷纪绩,湛露
沾。逖听歌铙,良殷倾跂。
弟材辁任重,陨越堪虞。春夏以来,迭克城隘,薄有驱除,前敌水陆各军,已逼金陵城下。本约多将军合兵会剿,嗣以奉旨援陕,不克东行。现拟调鲍军门克宁之师由金陵东北一路进取,如先剪其旁近州县,或易得势。惟地面太宽,兵力究嫌不厚,洪逆老巢群贼必悉众来援,诚恐克复无期耳。专泐。复颂台安。附缴谦柬,不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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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nbsp;田兴恕,字忠谱,湖南镇筸人。贵州提督。
548.复俞景初七月二十六日
黔氛不靖,楚疆未可安枕。宁国克复,皖南可冀肃清。拟调鲍军会剿金陵之东北,然兵单饷绌,良深焦虑。承垫四十金如数奉还。
景初仁弟大人阁下:
迭接夏、秋两次惠缄,具悉一切。
黔氛不靖,楚疆未可安枕。尊意恐秋后入寇,欲以剿为防,以团为守,足征虑事深远。惟黔、粤同为边患,粤兵尚能与楚师会合,肃清恭城;黔省武备久弛,不能自强,专恃楚师越境追剿,终恐力难为继耳。
九舍弟等军围逼金陵,驻扎雨花台,本约多将军会剿,以有援陕之行,不克东下。幸宁国于上月克复,皖南可冀肃清。拟以鲍军游击南岸,由东坝、溧阳一带前进,会剿金陵之东北。该处地势太宽,往岁向、和两帅围师多至八万,目前兵力只此,又无饷可以添募,良深焦虑。
雨村回片及复信收到,承垫四十金,至以为荷。兹如数奉还,交东征局觅便寄上,到时查收。又复雨村一缄,烦代交。顺问台安。不具。
549.复曾雨村七月二十六日
此间三、四月来连克城隘,机势颇顺。承示新复地方贵在慎择守令。婉辞曾子来军。
雨村仁兄大人阁下:
顷得本月朔日环章,猥以前致薄敬,远荷齿芬,惭歉奚似!黔匪屡怀窥伺,经湘军越境追剿,遂臻安堵,至以为慰。
此间三、四月来连克城隘,机势颇顺。本约多将军东下会剿,比舍弟进雨花台,而多公有援陕之行,遂未践约。现拟调鲍军门克宣之师进剿金陵东北一路,须广建肃清,乃可拔营。
承示新复地方贵在慎择守令,弟频年治军,于吏治未敢偏废。初驻皖垣,候补人员甚少,每借材于江西、湖北,与希庵中丞会衔咨调,又奏请本科选拔朝考多掣数员来皖。若能拔十得五,庶几渐有起色。至随营当差,尚形拥挤,写手尤不乏人,亲友欲来者率皆未敢延致。哲嗣春秋鼎盛,或仍勉志正途,或即在珂乡办团,保卫桑梓,兼可时亲陔膳。阁下颐养贞固,字画遒洁,益见老眼无花,鹿鸣重赴,敢以预贺。专此奉复。敬请台安。诸希鉴亮,不既。
550.复杨岳斌七月二十六日
所示王令病假一事,即饬在局调理。李续宜简授钦差大臣,此时渠须回籍治丧,遽难接办。长淮千里空虚,苗民叵测,实深焦虑。
厚庵仁弟大人阁下:
二十二日接十六惠书,所示王令病假一事,渠已另有禀请。业于日前批发,即饬在局调理,如病势加重,或来省垣就医。目下局务暂交帮办代理,不必另委,一切均与尊意相符,堪以告慰。二十五日正前营哨官张文彪携来尊缄并大咨,已饬该哨官赴台领米,并另行咨复。
希庵约于日内来省,再行奔丧回籍。雪琴特来赴吊,十九已到,因难久候,二十五日复回下游。昨奉廷旨,希庵简授钦差大臣,畀以袁帅关防。此时渠须回籍治丧,遽难接办,于二十一日代奏力辞,暂留袁帅镇抚。北路惟两公,一病、一丁,长淮千里空虚,鄙人实难兼顾。苗民叵测,难保不生他变,实深焦虑。泐此奉复。即请台安。
551.复姚体备七月二十六日
借粜郡仓存米,以粜价买谷还仓,自属两有裨益。塔坊添设分卡,即当批令照行。袁帅病久不愈,希帅回籍治丧,长淮千里处处空虚,不能不以皖北为重。
秋浦尊兄年大人阁下:
二十五日接十九惠函,具悉一切。
休城留防之议,已于十八奉复。歙、绩平粜,原期实惠及民,既有成效,即稍为宽展亦无不可。尊意借粜郡仓存米,以粜价买谷还仓,自属两有裨益。即由阁下缄商朱镇,并饬局员妥为经理。新稻渐次登场,随粜随买,断不可令此款久悬,或致措办不及。至要!至要!
张道庆安并无面许留皖之说。塔坊添设分卡,已据李牧禀请,即当批令照行。弟因安庆距前敌太远,调度不灵,曾拟移驻宁国,或驻芜湖,并拟至徽一行,以践去岁之约,目下势皆不能。袁帅病久不愈,希帅回籍治丧,往返必须半年。长淮千里,处处空虚,弟不能不以皖北为重也。泐复。顺问台安。不宣。
552.复黄冕七月二十六日
筹饷之事当专案具奏。广德抚局当可有成。李续宜丁忧,已奏请赏假数月。经营苗、捻略有端倪,然恐苗民逆命,深堪焦虑。
南坡尊兄大人阁下:
接本月十一惠函,具聆一切。
弟以筹饷之故,重烦桑梓,于心实抱不安。诸君子共力绸缪,裨益大局,良非浅鲜。前接来牍及此次清折,核定后汇为一单,即当专案具奏。
上月克复宁郡、宁邑,广德贼目乞降,抚局当可有成。再将建平肃清,即调霆营由东坝、溧阳一带取远势盘旋而前,以会剿金陵之东北。九舍弟开仗数次,尚堪自立。希帅近闻母讣,弟援胡文忠丁忧之例,奏请赏假数月,仍回皖署理抚篆,或可仰邀俞允。昨奉谕旨,命希帅接受袁星使关防。奔丧在即,不能不请朝廷另简替人,或仍留袁帅督办。
数月来经营苗、捻略有端倪,经此波折,又恐苗民逆命,别生变态,深堪焦虑。率泐布复。顺问台安。附璧谦版,不宣。
553.复夏筱润七月二十六日
蒋军不日到防,左帅衢、信一路当可无虑。官军围逼金陵,因多军不能会剿,遂难得势。宁郡收复,广德贼目率众归降。俟皖南肃清,即调鲍军会剿金陵之东北。
筱润年兄阁下:
接诵惠缄,备承远注。即维起居多祜,德业日新,至以为慰。
阁下久直枢廷,屡为六月之息,遂稽九万之程。来岁入都驾轻就熟,自然所向如志。
贵省现均安堵。蒋军已由长沙起程,不日到防。左帅声威益壮,衢、信一路当可无虑。九舍弟进兵雨花台,围逼金陵,因多军不能会剿,遂难得势。幸屡战皆胜,尚堪自立。上月宁郡、宁邑次第收复,广德贼目亦愿率众归降。俟皖南肃清后,即调鲍军由东坝、溧阳一带前进以会剿金陵之东北。诸关雅系,顺以附陈。复问台安。不宣。
554.复晏端书七月二十六日
蔡道尽可留粤缓调。近日寄谕均未言及粤厘,倘蒙垂问,自当据实复奏。或今冬暂不分成,先尽皖军与左军度此艰危,来岁分成留用,或以应济耆军之饷而留归本省,均听鸿裁。认缴虽变总包之名,而各行仍有零包之实,至于行商厘金,则必以散抽为是,因地制宜。本年军事虽顺,然波折颇多。
彤甫仁兄年大人阁下:
前月初六泐复一缄,亮登签室。顷接季夏、秋初两次惠函,并读大咨、折片各件,虑事精详,关爱肫挚,且感且佩。
所应复者条列于后:
一,韶关非适中之地,阁下先从省城入手,自可长驾远驭。其外府、州、县能同时举行,固征妥速;设有窒碍,不妨一处办成,再办一处,渐次推广,较易为力。弟前所以奏请星使驻扎韶关者,取其与赣州厘局相近,声息易通;且欲先取韶款以济眉急也。
一,敝处奏派各员,赵道为毛帅所留,黄道因病请假,弟饬蔡道挈同丁、陶两令前约李道度岭,未抵赣州而李道已起程赴省,近又自江西来安庆矣。将来拟坐轮船由沪赴粤,殊苦迟滞。阁下欲蔡道专司局务,不识果否胜任?江西军事渐松,营务尚非要缺,尽可留粤缓调,长侍左右。至吴道昌寿、李令福泰,鄙人亦思添派。伍、潘、梁三公,乡望尤隆,经尊意奏派,当可交孚众志,无不集之事矣。
一,耆帅与弟向无意气不洽之处。九年调任粤抚,弟所奏江西全省肃清,或以功非己出,怏怏颇有左迁之感。自是书问阔稀。至十年冬,弟派都司成名标、李长清、黎登照赴粤购炮,路过韶关,耆帅借查出私盐为名,竟将三员解省羁押。成名标业经押毙,李长清、黎登照至今幽絷三年未放。弟咨请分别惩释,亦未咨复。弟购炮办淮阳水师本系不可缓之公务,而耆借以伸莫须有之私怨,鄙心窃为不平。即此次奉旨后,亦未敢先通一缄。今大疏已将渠所奏不符之处揭明,先解敝处厘金四月亦不与之会商,触怒在所不免。吾辈不吐不茹,但求事理之平,如必多方为难,亦不得不力为剖陈。近日寄谕均未言及粤厘,倘蒙垂问,自当据实奏复。
一,前信拟分成数,以弟所闻粤东理大物博,富庶殷阜,意本省无需乎此,遂未计及。此次辛帅来函,亦未明言分成,而历述其支绌情形,应接不暇。如必量为分润,应请阁下与辛帅商定见示,弟当附片具奏。惟敝处所苦者,在今年下半年。目下舍弟金陵一军及鲍军门宁国一军,米价至七千余文一石,肉至三百文一斤,蔬菜至六十余文。专卒来往宁、池、太三府境内,常竟日不见烟户,不逢行人,实宇宙之大劫,军行之奇苦也。或今冬暂不分成,先尽皖军与左军度此艰危,来岁分成留用,则尤感阁下与辛帅之德矣。闽省尚属完善,或以应济耆军之饷留归本省,俾弟与左公稍得宽裕之处,亦听鸿裁。
一,粤厘兴办数载,章程未能画一。阁下采官绅之议,鉴包抽之弊,无论包抽散抽,均于各行归一承总之人认缴,不敷则准减,有余则令补。鄙意坐贾厘金与其责令认缴,不若各行中择诚实者一人经理,或五日,或十日,按月缴帐,给以薪资。办有成效,一例保举;如有欺隐,轻罚重办。另派官绅稽察,不扰不苛。盖认缴虽变总包之名,而各行仍有零包之实。若各行派定一人,而不限以成数,则不得复以包名之矣。且所派经理之诚实者,不以商贾待之,而以士类待之。若偶得一二贤者,则所获必较认缴更多。有一二行多获,则可渐渐推及于各行矣。至于行商厘金,则必以散抽为是,因地制宜。想智珠在抱,必臻妥善。
一,此次办厘本属创行,目前经始,全仗主持之力。即将来办有成效,斟酌损益,亦须随时卓夺。若仅留一二委员专司领解,一切何所秉承?惟望星轺久驻,共襄盛举,俾东南诸军缓急有恃。大云远荫,即所以造福桑梓也。
本年军事虽顺,然波折颇多。如多军忽有陕西之行,鲍军及金陵一军近日疾疫大作,苗、捻诸事甫经办有头绪,乃午帅因病久离任,希帅又丁内艰。长淮空虚,四顾茫茫,未知天心何日果遂厌乱,曷胜焦虑。专此布复。并请台安,不一。
555.复劳崇光七月二十七日
此次借助粤厘,实因东南饷源涸竭,于万难之中,为非分之请。取粤民之财,先贵得民之心;榷粤商之利,尤贵恤商之困。至于分成之说,或今冬暂不分成,先尽皖军与左军度此艰危,则尤感大德于无既。济人之与求济于人,给人之与仰给于人,未可同日而语。
辛阶老前辈大人阁下:
顷接六月十二环章,指示周详,关爱肫挚,良深感佩。五月惠寄一缄,尚未奉到。本拟俟丁道到皖交出瑶函,再行奉报,乃等候二十日,犹无来皖确音。缘丁道抵沪收领硼炮,英领事延未交出,甚费周折,能来与否,竟不敢必。比想台候康愉,荩绩益懋,祷颂无量。
此次借助粤厘,实因东南饷源涸竭,于万难之中,为非分之请。承示支绌情形,敝处相距太远,前此实未深悉。以一省财力分润数省,诚觉应接不暇。阁下力顾大局,各餍所求,公溥之量,筹画之才,均为人所难能。
星使抵粤后,重荷大力派员开局,业将省城办有规模,其外府、州、县,自必迎刃以解。侍奏派九员,赵道为毛帅所留,黄道因病请假,李道现来安庆,再由沪航海赴粤,仅蔡道与颜、丁、陶诸君先行度岭。蒙添派吴道、李守及伍、潘、梁三绅,皆一时人望,自能相与有成。敝处赴粤各员亦必时加谆戒,务识大体,取粤民之财,先贵得民之心;榷粤商之利,尤贵恤商之困。
若云各路军营未享其利,灾荒一隅先受其害,不特侍与星使不敢出此,即奏派诸公,差负时望,岂其卤莽以耕,灭裂以耘,谩无斟酌?大抵星使与侍秉奉朝命,雷厉风行,期在必成,期在多取,台端则大力护持,各委员则细心熨贴,庶几威惠并施,刚柔互用,或一张而一弛,有相反而相成。昔韩遣郑国凿泾水之渠,本以害秦,然渠成亦秦之利也。颇闻粤厘尚有挂漏,若借星使一律办成,仿照两湖之法,果增三倍之收,则亦未始非粤之利也。
至于分成之说,前奏所以未及本省者,素闻棠疆殷阜,理大物博,或者无需乎此。如因军务未靖,酌留经费若干,祈与星使商定见示。惟敝军积欠累累,早已捉襟见肘,今岁下半年尤为难处。现如九舍弟金陵一军、鲍军门宁国一军,米价至七千余文一石、肉至三百文一斤、蔬菜亦六十余文。专卒来往宁、池、太三府境内,往往竟日不见烟户,不逢行人,又疾疫盛行,死亡枕藉,医药恤赏之费,举无所出。诚宇宙之大劫,军行之奇苦也!或今冬暂不分成,先尽皖军与左军度此艰危,在尊处不过稍迟数月,而蔽处获及时之泽,苏枯回生,为益甚巨,则尤感大德于无既矣。
来示以临淮、镇江两军愈分愈少,具征关注周至。镇江本奏请月拨粤饷三万,奉旨俞允。红单船由粤发饷,久有年例。该军别无大帅主持,时向敝处吁请,义难置之度外。临淮袁帅饷绌,几于不复能军。其所部之李军门世忠屡遏剧贼,而官不能给饷,久失信于降人,损朝廷之大体。又其横征商贾,占据五县,苟不另给以饷,则不能收回利权。国藩具疏时仅以“驾驭降将”四字浑含言之。今则袁帅因病引退,李军归敝处节制,尤须另筹解济,义不容辞。
来示又因厘金而述及关税、盐捐均为他省所夺,外省或不得知,如江南、江北、浙江之军饷,鄙人皆得与闻,岂敢于厘外更有所责?上海之关税,鄙人亦得与闻,岂敢于广东稍有所夺?福建汇兑之说,国藩盖深恶而痛诋之。忝附疆吏之末,好恶自有同情,济人之与求济于人,给人之与仰给于人,未可同日而语。有土地而不能私其货财,固堪懊恼;较之土地沦陷,货财全空,仰给于人者,不犹愈乎?窃不自量,妄思两江肃清,或有济人之一日,即呼吁满前,亦所至愿。跛者不忘趋步,更思扶掖他人,因是揆度台端前在广西求济于人,今在广东疲于济人,孰欣孰戚,必堪共喻。聊证妙偈,一博莞尔。复问台安,诸希心鉴。
556.复蔡应嵩七月二十七日
办理粤厘,大约星使总揽大纲,自以刚断为主;阁下与奏派诸君分理条目,自以和婉为主。爱士恤商,无拂舆情,乃能得民生财。
少彭尊兄大人阁下:
六月十二泐复一缄,想达雅览。嗣接赣州所发惠书,望后小泉到皖,续聆一切。刻计台旆已抵羊城,深以为慰。
晏星使两次来缄,备言省城开局及添派各员创始规模,处置得当,此后自易着手。星使前与阁下共事棘闱,相孚有素,于诸贤中尤为倚重,欲久留在局综理全纲。现在江西军务已松,无庸急急返旆。阁下处半官半绅之间,联主客之情,通上下之志,定能时措咸宜。大约星使总揽大纲,自以刚断为主。凛君命之重,则严于风雷;悯军营之穷,则切于饥溺。阁下与奏派诸君分理条目,自以和婉为主。士为四民之望,能爱士乃能得民;财为商贾之命,能恤商乃能生财。务祈缕告珂乡贤士大夫,拯东南之大局,谅不才之苦衷,辞旨温润,无拂舆情为要。
小泉守候轮舟赴沪。敝处所购威灵密船本约日内来皖,刻闻在途损坏,停泊修理。如果属实,尚须另搭他舟,益形迟滞。泐此。复问台安。附缴谦版,不具。
557.致许振祎七月二十八日
此间军事平顺。求派一人随廖宇庆赴瑞州详细密查刘青云一案。
仙屏仁弟阁下:
久未奉问,闻旌从业已抵里,伏审陔兰养志,潭祉康愉,至以为慰!
此间军事平顺。春夏之交,大江两岸迭有驱除。舍弟进逼金陵,驻扎雨花台畔。本约多军从北岸同进,不意陕西告警,多部入关,舍弟以孤军深悬重地,幸数战获捷,立脚渐稳。刻下宁国克复,鲍军可由东坝、二溧进兵会剿金陵,或不致别有疏虞。
有瑞州都司刘青云者,九年驻扎抚州,见其人尚勤谨。去年在瑞州失守革职之后,又因郑家命案提讯到省。首府具详科刘以妄拿酿命之罪,旋又具禀言刘实有诈赃酿命之罪。国藩阅刘青云来此呈诉,已怀疑端,又因首府后禀与前详不符,所疑滋甚。罪名出入关系甚重,兹特委员廖宇庆赴瑞州详细密查。尊府距瑞州甚近,令廖委员晋访台端,并将抄案一呈尊览。求派一人随廖赴瑞密察,能得精明而熟于瑞营者同往,则可得其底里矣。据刘所诉,则郑系应拿之贼,着令亲属跟交,亦系正办;据府所详,则妄拿酿命与诈赃酿命情节迥殊。伏乞代为推究,至祷!至祷!顺问台安。
558.复郑元善七月二十八日
去冬筹办援沪一军,搜求殆遍,不得统领大员,李少荃求一统将留防上海,亦不可得。现令王可陞驻防芜湖,尚属可用之材。咨商严中丞饬令杨朝林赴长沙,为陈由立之替人,召募新军,迅速赴豫。宁国克复,拟调鲍军会剿金陵。皖南在在堪虞,皖北李帅新有母丧,袁帅病久求退。
松峰尊兄大人阁下:
初秋二日接六月七日惠书,知前布两缄均经鉴照。
渊度汪洋,不责违命之愆,谬许知人之哲,嘱选赴湘统将接办募勇事件,求材之切,下问之殷,且惭且佩。重以谕旨谆谆,弟虽愚陋,亦何敢不顾大局?当即传询各营,思欲得当以报,故迟迟未复。因思此次弹章原非得已,微特敝人负疚无地,即鲍春霆亦深抱不安,因咨商鲍公,责以另觅替人。乃顷据呈复,实系无员可派,渠未敢以不甚深知之人潦草塞责,自愧无夹袋储材之素,致贻求马唐肆之羞,非有所吝惜于其间也。敝处得力统将本不甚多,皆处防剿吃紧之地,万难抽动。去冬筹办援沪一军,搜求殆遍,不得统领大员,即交李少荃中丞统之以行。目下少荃将移驻镇江,求一统将留防上海,亦不可得。去年冬间,弟以防守池、建一路,曾于多将军处商拨一统领大员,多公荐杨朝林、王可陞二人。弟札王募陞字四营,统一小支,现令驻防芜湖,尚属可用之材。其杨朝林一员,前寓汉口,未随多公入秦。曾经具禀请来敝处统率一军,弟以无钱添募,未经批准。兹特专函咨商之严中丞,查明杨朝林如尚在鄂,即饬令前赴长沙,为陈由立之替人,召募新军,迅速赴豫,以应朝命而答阁下殷殷之意。
此间自克复宁国后,拟调鲍军会剿金陵,分一驻徽之师防守宁国、旌德等处。而徽州当浙贼上窜之冲,兵力过单,江军门长贵已奏明请假归葬,祁门亦无人接统,皖南在在堪虞;皖北则李帅新有母丧,袁帅病久求退;两处皆须鄙人兼顾。敝处之地大兵少,力小任重,更有不堪为左右告者,尚冀亮其苦衷,鉴其歉忱,幸甚幸甚!
除鲍军门部下无员可派,及商之鄂抚调杨朝林赴豫各缘由另文咨达外,专此布复。敬颂台安。摹璧尊谦,不尽所言。
愚弟曾国藩顿首
559.加晏端书片七月二十九日
办厘如有难遽就范之处,可待李瀚章到后再议,但须大力设法先解数万金至皖、吴军营。方今大难未平,兵端环生,守土之吏实难称职万一。
再,分成之多少,听阁下与辛帅酌定见示,前函业经详布。其今冬须全解皖、浙,不留本省,亦系因此间与左帅穷窘过甚,关系极大,故为此迫切之求。如果广东亦甚支绌,或今岁即为本省酌留若干,亦听鸿裁卓夺。蔡道精细安详,仰荷奖许,惟绅士办本地之事,颇多窒碍。李道筱泉外圆内方,尤可刚柔互用。如有难遽就范之处,或待筱泉到后再议,亦不过闰月必到也。皖、吴军营近日所苦者,惟米粮太贵、疾疫甚多二事,故需饷尤迫。能仗大力设法先解数万前来,感赖无既!
老兄扬历中外,饱谙宦味,不欲更任封圻,自是见道有得之言。方今大难未平,兵端环生,守土之吏实难称职万一。垂询及此,谨当据实陈对。弟以菲材谬跻高位,恩眷太隆,自顾万分不称,颠踣实在意中。惟战战兢兢,不敢自忘其丑陋,冀无诒友朋羞。风便倾吐一二。再问彤翁仁兄同年大人台安。
560.致周辑瑞七月二十九日
本年军事虽顺,然每有意外波折。力小任重,殊乏兼顾之才,恐有颠蹶之患。纪泽入京考试有无办项应由原籍起咨,本年恩荫给曾国荃之子是否合例,并祈代办彭、杨两家荫生。
子佩仁弟大人阁下:
四月十七日马学使折弁入都,附带一缄,并托分致同乡复信十四件,想登签阁。此差尚未回皖,自因驿路梗滞,计已有复书在途矣。
本年军事虽顺,然每有意外波折。如多军本约会剿金陵,以援陕西行,致舍弟一军孤悬雨花台畔,未能得势。鲍军本思克宁救湖,湖城失陷,十日而后宁国得手。皖北经营苗、捻已有头绪,而希帅忽丁内艰,午帅病久求退,两淮空虚,且将千里。力小任重,殊乏兼顾之才,恐有颠蹶之患。现在广德就抚,建平亦来乞降,皖南似可肃清。拟即调鲍军由东坝、溧阳一带前进,以会剿金陵之东北。吾湘幸俱安堵,惟黔、粤邻境处处逆氛,终虞滋蔓。楚师分道出境,西则援剿铜仁,南则会合粤兵办理恭城土匪,以剿为防,尚觉得力。第恐疲于远征,饷项复难接济,殊多后虑。因便布臆。顺问台安。不宣。
再,小儿纪泽于道光三十年得二品荫生,未与考试。今年已二十四岁,拟令入京考试,不知有何办项,应由原籍起咨否?乞查示。又,本年亦有恩荫,国藩拟给九舍弟之子名纪瑞,是否合例?乞示。又有彭玉麟侍郎、杨厚庵军门两家荫生,兹开一单,祈阁下代办。先附呈百金,再需若干,请酌示再补。
又,盐政敕书提塘李福厚去领,渠索取百金,兹亦寄去百两,请阁下查询,能少减否?敕书即交折差带回为荷。再颂子佩仁弟大人台祉。
561.复厉云官七月二十九日
嘱转告晏端书宜放手办理粤厘,不宜过执谦抑。告李续宜闻母讣,已由六安来皖,日内可到安庆。此后长淮空虚,棉力实难兼顾。
伯符尊兄大人阁下:
接十九日环章,具悉一切。鹾务繁剧,现又总理闱场,益形劳勚,至以为念。
彤甫同年闳才雅量,素所推服。近接其两次缄牍,办理经始,极为妥善,已于二十六日缕晰函复。皖、粤相距太远,本难事事遥商。弟所以奏请星使驻粤者,原赖其总持全局,不特各委员有所禀承,弟亦借得南车之指。今彤翁自视欿然,使鄙人益增惶恐。大约事体重大,或须稍示威严者。彤翁不欲独任其怨,尽可托名敝处以分谪而受过。其余因时制宜,自当临机立断,岂宜过执谦抑?望转达鄙忱为荷。
希帅近闻母讣,弟援胡文忠丁忧之例,代奏请假治丧,仍回皖署理抚篆。又奉谕旨简擢钦差大臣,接受袁帅关防,亦为具疏代辞,仍留袁帅卧镇北路。希帅已由六安起程来皖,日内可到,俟奉赏假恩旨,即行奔丧回籍。惟此后长淮空虚,棉力殊难兼顾,不胜杞人之忧耳。专泐。复问台安,不宣。
562.复张裕钊七月二十九日
严帅复书应允为觅一较优馆地,秋冬间或可定局。下游军事如常,兵力太单,仅能自固。宁国已克,拟调鲍军会剿金陵。希帅丁内艰,已为代奏请假治丧。
廉卿年兄足下:
得月朔手书,借审侍闱多福,篡述闳深,至以为慰。
前致严帅信,恳为足下觅一较优馆地,却未指明何处。严帅复书似亦应允,秋冬间或可定局,刻间未便再以书牍指定黄州也。
下湘〔游〕军事如常,兵力太单,仅能自固。宁国已克,俟广、建肃清后,即调鲍军由东坝、溧阳一带前进,以会剿金陵之东北。希帅近丁内艰,敝处查明胡文忠故事,代奏请假治丧,仍回皖署理抚篆。淮上苗、捻甫经办有头绪,经此波折,虑生他变。皖北有事,则鄂疆亦将掣动。棉力只此,殊觉兼顾为难耳。专泐。复问台安。不一。
563.复梅启照七月二十九日
本年军事虽顺,而波折孔多。宁郡、宁邑克复,皖南可望肃清。俟将各防派定,即调鲍军会剿金陵。沈、李两中丞共筹明年办槽,当尽力以图之。请派人带折弁至永裕厚票号取出所存之银,为购买参枝之用。
筱岩仁弟大人阁下:
接六月二十八日环章,备述都下近状,殊为可虑。
鄙意欲多军会剿金陵,原思先复财赋之区,赶办南漕以固京师根本。多军西行,一辗转间,又已三月。金陵围师只扼西南一角,何能取胜?本年军事虽顺,而波折孔多。如近日袁午帅之乞退,李希帅之丁忧,均须即日回籍。长淮南北,千里空虚,于大局极有关系。陕西之回患弥炽,四川之股匪滋多。乱端日生,不得弭乱之道,又少戡乱之人,隐忧实甚。近之沈、李两中丞共筹明年办漕,若从珂乡运米赴沪,实属万难;拟带江西之银赴里下河一带采办米石,附搭苏漕运津。沈帅与司道商办,不卜能否如议,亦不敢预定多少,当尽力以图之耳。
月来宁郡、宁邑克复,广德就抚,建平亦来乞降,皖南可望肃清。俟将各防派定,即调鲍军由东坝、溧阳一带前进,以会剿金陵之东北。徽、衢两路,现均安谧。蒋芗泉一军不日到衢。开化、马金一带,左部尚能兼顾,可遏其入江之路。贵乡今年无贼入境,实始愿所不及,兹为万幸,足纾远注。因便复布。顺问台安。
再,来示所指各事,正鄙人所亟欲闻者。此后有书见寄,凡京曹苦况、旗人生计,望更详悉见示。都察院及各衙门有暗修之士、干济之才,亦祈访示一二,以广孤陋。至恳!至恳!
此间仍苦饷绌、米贵、病多,士卒甚苦。前奏钦派晏星使赴粤办厘,至今未解到分文。黍任封圻,不能筹解京饷,一济眉急,忧愧曷已!
春间托许仙屏在书店取出银二百两寄存永裕厚票号,兹折弁进京,请阁下派人带至该号,照数取出,为购买参枝之用。琐渎清神,不安之至。再问筱岩仁弟近祺。许信附去。
外附去三十金,哂存。
564.致何源七月二十九日
拟乘建瓴之势攻取金陵,却遇重重波折,思之忧悸。便中乞示及京官中南北两省同乡景况之尤窘者。
敬之仁弟阁下:
久未通问,驰系良深。比闻秦中告警,都下亦为震动。秋曹现审案件数倍于前,想夙夜在公,益形劳勚,惟起居休鬯为颂。
此间数月来克复郡县多处,拟乘建瓴之势攻取金陵,约多将军与舍弟分南、北两路并进。比舍弟至雨花台,而多帅以援陕西行,一辗转间又将三月。金陵城大贼众,前此和帅围师多至八万,敝军仅分布西南一角,实难施展。俟鲍军门肃清皖南,即调该军由东坝、溧阳一带取远势盘旋而前,以会剿金陵之东北。希庵中丞闻讣,敝处奏请援胡宫保署理鄂抚之例,即荷俞允,治丧往返亦须半年。皖北苗、捻甫经办有头绪,恐因此又生他变。袁帅病久不愈,长淮南北,千里空虚,棉力实难兼顾,思之忧悸。专泐布臆。即颂台安。不一。
再,久不奉问,未知阁下热河一差已旋京否?何时可送御史?至为系念。近见条陈纷纷不准奏调京官,即调出,保奖动干驳诘。敝营现有部曹数人,不敢轻于出奏。闻迩日京官极苦,南、北两省同乡景况之尤窘者,便中乞示及一二。再问镜芝仁弟台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