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治七年书信

381. 复丁日昌正月初九日

告请假一事业已议停;郭柏荫节后即须交卸履鄂;李鸿裔耳鸣未瘥,拟再代为请假;苏藩一席已催令接篆。

雨生仁弟阁下:

二十九日泐复一函。顷接元旦日惠书,即审恭承简命,开府三吴,以望实之久隆,宜眷倚之日笃。引詹矞晖,企颂无涯。

请假一事,敝处初拟开年出奏。旋奉寄谕,知有苏帅新命,即已议停。李质堂来,询及玉躬业已康复,勿药有喜。而奉到部文,远帅有“即赴新任”字样,恐节后即须交卸履鄂,谢折内似可无庸声叙,仍俟卓裁。

眉生耳鸣未瘥,恐不能骤膺繁剧。鄙人拟为再行乞假三月,以资调理。苏藩一席,最关紧要。钟方伯不久当可南来,前经会委小舫代理,即日当催令赴苏接篆。复问台安,顺贺大喜。诸惟心鉴,不具。

385. 加李鸿裔片正月十一日

纵论静坐调息,读诗寻乐,可为养病良方。

再,申夫在鄂,属吏乐其摆脱官场习气,同僚亦敬其清操。到湘后,誉望更胜于鄂。固早知其必能如此,但不知果能勤理公牍,丝丝入扣否?

东捻之平,省三实著奇功,而赏与英中丞同等。外议稍觉未惬,意李帅或不能无介介。乃顷接渠书,夷然不以置怀。胸次广博,亦近日之进境也。

尊病虽深,断非竟不能痊者。治之不可服药过多,静坐调息,所谓内功、外功者试行一二,徐当有效。阁下向好为诗,诗中有一种闲适之境,专从胸襟着工夫。读之但觉天机与百物相弄相悦,天宇奇宽,日月奇闲,如陶渊明之五古、杜工部之五律、陆放翁之七绝,往往得闲中之真乐。白香山之闲适古调,东坡过岭后之五古,亦能将胸中坦荡之怀曲曲写出。仆自问胸次洗涤不甚后于古人,而束缚尘埃,曾不得宴处观物,作为诗章,一写吾心之所谓浩然者,私居深念,常用不怡。阁下襟度豁朗,度越流辈,及此谢病闭关之时,正好习静寻乐,以为进德之方,即是长生之诀。异日或仕或否,皆将受用无穷。若偶作诗篇,抒写胸臆,则更补本人之阙憾矣。

眉生仁弟阁下。

427. 复许振祎二月二十七日

谢贺晋位。婉辞借本于书贾之购书方法。请代为照料领取则例价银事。

仙屏仁弟馆丈阁下:

月前差弁旋南,迭接惠书,猥以晋位端揆,过承奖饰,感泐曷任!即审西清多暇,纂述日新。以淡定之襟期,养宏深之器识,虽久潜而养晦,将一鸣而惊人,企念曷极!

国藩德薄位高,久已不称其服。乃于时事艰难之际,孱躬衰弱之余,忝窃殊恩,躐跻峻秩。抚躬内省,只益悚惭。

承示购书一法,借本于书贾,令其广收,弃糟粕而取精华,在彼既无奇可居,而复有微利可获,人己两裨,用意极为精到。惟仆近年精力衰颓,看书极少,因之买书之兴亦减,不欲以汗牛之巨册徒作贵人之豪举。《二十四史》一项,前何廉昉曾代买殿板一分,虽有搀配之种,尚不失为中等之货。后又得毛寄云赠送新会陈家新刻全史一分,此后可不再买。《钦定七经》一项,惟《周易折中》有初印最精者。其《诗》、《书》、《春秋》之汇纂,《三礼》之义疏,闻从无初印绝精之本,似亦可存而不论。至殿板初印“注疏”一项,殿版初印《九通》一项,仆于前托阁下外,又于去年续托薛抚屏于京中购买,托莫子偲于苏浙购买。其《皇清经解》中之单行本,亦托子偲代买。计敝处所需者除注疏《九通》外,别无巨册。似不必借本于书贾,为此大加网罗之。计其零种可收者,请阁下与抚屏一商,免致重复。殿板《史记》亦在可收之列。兹寄去百金,请便中留意购办。承嘱索拙书三种,俟三月折弁到京,再行奉寄。复问台安,诸惟心鉴。不具。

再,敝处顷备咨文赴吏部衙门领取则例价银二十两,并交邓弁业良带投。惟该弁究与部中生疏,应请阁下代为照料,或由尊处另托吏部司员领出,转交来弁带回。其价二十两,如有不敷,请于百金内添之。琐渎清神,容谢不尽。再颂台安。

430. 复潘黻庭二月二十八日

论王船山之学,叹邵懿辰作品及存残帙。忧征求无已,民困深重。

黼庭尊兄年世大人阁下:

顷接惠书,即审潭祺懋集,台候绥愉。刘中垒之编摩,传为家法;王德辉之事业,付与儿曹。引睇吉晖,良殷企颂。

来示称王船山先生之学以汉儒为门户,以宋儒为堂奥,诚表微之定论。观其生平指趣,专宗洛、闽,而其考《礼》疏《诗》,辨别名物,乃适与汉学诸大家若合符契。特其自晦过深,名望稍逊于顾、黄诸儒耳。

邵位西之《礼经通论》及古文皆仅存残帙,昔年吴仲仙制军曾刻之淮上。其诗集尚未闻有刻本,《尚书》已散佚,可为三叹。

国藩剿捻无功,赧颜回任,精力衰退,有瘝厥官。

江南物产支应前敌诸军,满拟今春稍裁饷项,少纾民力,不意淮军渡黄,口粮如故,而转运之费更增。刘寿卿老湘一军,运费亦增。民困已深,而征求无已。旬日以来,阴寒苦雨,二麦且将大损,尤堪焦虑。知念附陈,顺候台安。敬璧晚谦,诸惟心鉴。不具。

431. 致刘铭传二月二十八日

宽释其劳浮于赏之抑郁,激励其投袂而起,再建奇功。

省三仁弟阁下:

屡接少帅来函,借悉玉躬久劳,暂返乡闾,稍资调理,益增驰系。

北军一役,首尾三年。运河之守,自君建之;任逆之歼,自君谋之;追剿数省,惟君最劳而且速;大捷数次,惟君最劲而且精;甚至波折迭生,惟君始终不挫;孱军滥竽,惟君侃直不阿。卒能扫除剧寇,成此奇勋。虽劳浮于赏,中枢或不深察,而全功出于阁下一人,则远近皆知。虽豪侠肝胆举世或不尽闻,而英谋伟略则妇孺皆知。寻常名位,万不足歆动阁下之心,而彼苍玉成豪杰了此一大快事,则阁下未尝不可自慰自庆也。

刻下静摄月余,尊体应已康复。张逆盘旋保定、河间一带,已逾一月。彼苍玉成豪杰,安知不留此难题,历试群将帅所不能而后愈显阁下之能乎?请即投袂而起,虎步河朔,使世之怀疑议者不敢复以赏薄引退之说妄测君子,不亦远乎?不亦远乎?仆昔书刘文房诗章,赠有“师事黄公”之句。请姑出了却灭项一局,然后从赤松游,未为晚耳。顺候台安,诸惟心鉴。不具。

432. 复吴棠二月二十八日

度其历游闽粤,所获当更不少。询方植之遗稿集是否收到。告江南军情民状。

仲仙尊兄大人阁下:

前月二十八泐复一函,计达尊览。顷接惠翰并荷赐书,拜登敬谢。即审台旆北上,取道清、淮,或可一图良觌,借慰离悰。

阁下所至,以书局自随,又好表章贤哲,搜访遗书。此次历游闽粤,所获当更不少。

前方存之以方植之先生遗稿集奉寄尊处,嘱弟交应敏斋处转达,不知已收到否。

此间支应前敌诸军,满拟今春稍裁饷项,少纾民力,不意淮军渡黄,口粮如故,而转运之费更增。刘寿卿老湘一军,运费亦增。民困已深,而征求无已。旬月以来,阴寒苦雨。二麦且将大损,尤堪焦虑。知念附陈。顺候台安。敬璧晚谦。诸惟心鉴。不具。

433. 加许振祎片二月二十八日

祈代买智永、褚、欧诸家书旧拓本,价以寒乞为宜,不学虚华。

再,东南兵燹之后,碑帖荡然无存。智永《千字文》京中能觅旧拓本否?褚书之西安《圣教》、同安《圣教》、欧书之《皇甫碑》、《醴泉铭》,但得拓本略旧者,请阁下代为购买。又,褚书之《孟法师碑》、欧书之《化度寺碑》,乾、嘉间俱有翻刻本,可觅买一分否?又,褚书之《伊阙颂》,向来拓者较少,无论新拓、旧拓,均请觅购一分。京师市贾习气,遇督抚买书籍、法帖,则虽最劣之物,亦索取最高之价。仆无鉴赏之识,亦不敢冒充内行,亦不学纱帽豪情,如东坡所称“贵人金多身复闲,争买书画不计钱”者。阁下择价之寒乞者买之可也。仙屏仁弟阁下。

434. 加刘铭传片二月二十九日

赞其书札令人爱不释手,劝其息怒驱师渡黄北征。

再,雨生中丞顷来此间,出示阁下与渠书札二通。不惟忠言戆论,披肝沥胆,令人起敬,即其字里行间,一种英姿飒爽、天趣洋溢,亦使人爱不释手。惟少帅之于阁下,实人间罕逢之知己。虽罕虎之于子产,仲谋之于公谨,不是过也。阁下纵有抑郁未伸之抱,未可怨及少帅,《诗》所谓“不宜有怒”者也。贵部若不渡黄北征,终恐少帅勋名减损,且铭军久驻滩上,终非了义。尚希内断于心,及早转圜,无任感盼。再候省三仁弟台安。

455. 加陈湜片三月二十九日

劝其以《易》道从容以求出险之方。顺询戍新疆者留甘肃情况。

再,阁下此时所处,极人世艰苦之境,然古人所谓:“素患难,行乎患难,亦君子居《易》中之一端。”《易·需》二爻,处险之道曰“衍”。《晋》二爻,处险之道曰“裕”。“衍”与“裕”,皆训“宽”也。阁下宜以“宽”字自养,能勉宅其心于宽泰之域,俾身体不就孱弱,志气不至摧颓,而后从容以求出险之方。

近来戍新疆者大约皆在甘肃,不知甘省停留尚有几员部中催令出关者?不知各案宽严何如?令弟续查之件,不知获戾否。系念殊深,便中示及。再问舫仙仁弟近祉。

464. 复薛福辰四月初五日

谢购寄《通鉴辑览》、《五礼通考》及野参诸物。

抚屏世讲阁下:

折使旋署,接诵惠书。猥以馈岁菲函,远劳齿芬,兼以世职相庆,奖借逾恒,抚躬内省,只增惭惧。即审礼闱毕试,骊珠在握,搏〔抟〕扶摇而直上,定棣萼之联辉。引企吉辉,良殷预贺。

国藩精力衰颓,有瘝厥官。所幸捻匪东股荡平,西股张逆败窜豫境,诸军驰逐,迭有斩擒,贼势穷蹙,为数无多,计日可期殄灭。此后但祝雨旸不愆,岁事丰稔,则民困可以少苏,元气可以渐复。冀幸曷既!

初印书籍,外间无可寻觅。长安理大物博,尚易搜罗。仆目光昏眊,每苦劣本劳力。阁下上年购寄《通鉴辑览》、《五礼通考》二书,刷印最精,纸幅整饬,深惬鄙怀,至今感颂。

仙屏太史倩渠与阁下会购所需各种,有前此径托阁下代觅者,想仙屏已将原函达览,兹不赘陈。《续三通》若无旧印者,即可不必刷印新者。凡刷殿本各书,动须邀集数十人醵资凑办,为首者往往不免赔垫,而刷成之后,缺叶难于抄补[1]

 ,以不印为是。

承惠购野参数匣,先后寄到,品高而[2]

 ,一试服知为美品。阁下博学宏通,而于审材辨物又何多能乃尔,实深佩仰。复问元安,诸惟心鉴。不具。

[1]

 此处均缺漏数字。

[2]

 此处均缺漏数字。

473. 复彭玉麟四月十五日

告张锦芳等参案业已出奏。祈函商早办侄女婚事。魏、李等四员保案尚未出奏,嘱核改后再办。

雪琴宫保仁弟大人阁下:

前接惠书,兼贻乡味,久未函谢。贱眷过裕溪时又蒙加意照拂,纫感无既。

前订同赴上海、苏州一行,兹订二十日前后起程,请阁下即日来金陵,以便联舟同行。其龙骧船亦请带来,并带长龙二三号,从行者多,或可分坐。

张锦芳等参案已于初七日出奏。展转思维,立法之初,不得不照奏定章程。初次不严,后此更难期令行禁止也。

内人来此,述及家事,舍温弟与常听涛结姻。仪庵之意,诸子侄当顺齿之长幼以次成婚,而舍弟妇以忧郁多病,常恐年寿难永,急欲将此女嫁出,以了此心事。请敝处函商仪庵。仆思姻事例由男家主持,未便催促。惟阁下与仪庵谊同手足,敬求便中寄函,请仪庵即于今年先办寒门姻事,免舍弟妇悬念未了之事,更增郁抑。至感,至祷。

魏、李等四员保案尚未出奏,缘部中屡次申明新章,凡各省保举人员除克城杀敌仍准优保外,其寻常劳绩概不准越级保升,及留省补用仅能保至“补缺、选缺后升用”字样。粮台保案,部中挑剔尤甚。尊处咨送拟保粮台各员如李嘉瑞以候选同知保知府留省加衔,杨尚履保留省加衔,未免过优,必干部驳。愈驳则痕迹愈重,难于挽回。应请酌为核改,庶各员得沾实惠,亦不致再费笔墨矣。余容面叙,顺颂台安。不具。

493. 复许振祎五月初七日

告陈逸山学行交修,拟留之妥为位置;孙衣言之子恐铨选无期,宜商之李鸿章另作良图。祈购《经解》等精本。

仙屏仁弟馆丈阁下:

邓弁归,接三月二十九日惠书,并寄到王版《史记》及法帖数种。借悉起居佳胜,令问日隆。顷又接闰月初五日一函,猥以晋位首揆,远劳致贺。久点高位,无补时艰。兹复谬长百僚,具瞻之地,适足以播恶于众耳。揄扬溢量,只益汗颜。

陈逸山孝廉,顷来相见,器宇闳深,议论开拓,海滨孤迢,芝草无根,挺然特起,学行交修,信不愧豪杰之士。惟其祖母未葬,父母将老,亟思还旅。仆留之此间,妥为位置,刻尚未有定局。

琴西观察春间由沪入都,寄到一诗,意谓因其世兄年少,挈之北行,复闻其后投佚候选军中。汇保之案,部中每多挑斥,深恐铨选无期。需候愈久,易生懊恼,将欲少竭绵薄,以助旅费,亦无补于长策。未审可商之少泉宫保,另有良图否?

吏部则例各帙先后收到,内重复十三卷,检出缴还。其尚缺之十卷,通求觅补见寄为荷。另纸呈核。《经解》单行各种猝难购觅,尽可随时留意,原不必亟求购得。韩文则敝处旧藏已有数种。坊间东雅堂本,如真系初印绝精,与王版《史记》相等者,亦属可收。如非上品初印,即无庸买,以省长途搬寄之烦。智永《千〈字〉文》倘有精本,请以重价购之。前索取拙书,兹寄去对联一付,挂屏四幅查收。往岁戏语阁下,日者卜余五十以后,当成书家。今五十又逾八年,对联、大字似进于昔,屏幅行草仍无足观,小楷尤为恶劣。术者之言,殆有验与不验耶?聊述旧语,以博一粲。顺候近祺,诸希心鉴。不宣。

国藩顿首

501. 复李士棻五月十二日

谢赠《惜抱轩诗集》诸书。宽慰其丧子之忧。略告近况。

芋仙仁弟阁下:

前接三月一函,并《惜抱轩诗集》、《未谷札璞》,正拟函谢,属以巡阅海防,稍稽裁复。顷养素来宁,复接惠书,并寄汲古阁所藏《仪礼》。此数种皆极为可珍,猥承割爱见赠,拜登之下,衔戢无涯。就审仕学兼优,兴居多祜为慰。

贤郎早世,恸抱西河,良难自遣。尚望览韩子之诗篇,法东门之旷达,珍卫食眠,毋过忧损。至嘱,至嘱!

西省交代结清,例得拔委一次。阁下与向章相合,当不久于赋闲。鄙人便中当函商中丞,乞早位置。

国藩近状如恒。惟衰态日增,不能多见宾客,不能多阅公牍,是极疚心之事。儿辈均已来署,阖宅顺适,足慰绮怀。复问台安,诸希心鉴。不具。

506. 复何绍基五月二十二日

评其诗集得失,婉辞作序。概述近年各处刊刻书籍情形,且询及《仪礼正义》板尚存何处。

贞翁年老前辈大人阁下:

刘子迎观察至,接奉惠书,并得宠赐大集。伏承兴居多祜,纂著弥勤,鲁殿灵光,薄海欣其健在;谢家兰玉,绕膝尽是诗人。深慰瞻企之私。惟子敬同年人琴遽丧,致伤老怀,尚望强自排遣,颐性葆真,至以为祷。

尊集奉读一二,尽取古人之精华而一不袭其貌,竟不能举一家以相拟。惟博综众流,才力富健,则于近人《曝书亭集》为近。其天机横溢,孝友笃挚,时有度越竹圫之处。特酬答之际不择胜流,间有俗题,挥斥之余,不耐矜炼,间有率句,斯又逊于朱氏者。昔尝戏语:尊诗撒豆成兵,有大老官脾气。虽一时谐谑之言,亦疑率句之宜予芟薙也。鄙人于诗致力甚浅,不敢作序以黦鸿编,聊贡其愚,仰希鉴裁。

此间自刻《船山遗书》后,别无表章前哲之刻。李帅饬局刻《诸经读本》,国藩回任后继刻“三史”,计冬间乃可断手开刷。时当以初印本奉寄台端。《仪礼正义》板不知现存何处,吴帅入觐南旋,闻当由金陵溯江入蜀,会当一询究竟。江浙学人,近岁似以俞荫甫樾

 为冠,所著《群经平议》、《诸子平议》,往往精审轶伦。惟年未五十,成书太速,刻之太早,间有据孤证以定案者,将来仍须大加删订。《吴子序遗集》,其从弟子登刻之广州,昔年所刊《丧服会通说》却未重刻。各种似不如《丧服》之精。其家式微特甚,良可悯念。

令侄性泉之事久经函寄,少泉尚未具奏。渠比当危疑盘错之时,未便催促。世法所束,解脱良难,然终当令其湔祓无垢,重履亨衢也。诸希心鉴,顺颂道安。不具。

507. 加朱兰片五月二十四日

求寻访代购邵晋涵、邵廷采所撰书。

再,贵同邑邵二云先生晋涵所著《南都事略》,或以为尚未成书,或以为业已纂成,并有刻本,敬求台端搜访。如果有稿本未刻,此间付局中刊刻,并刻王氏《东都事略》,使学者不苦《宋史》之浩繁难读。又其所著《孟子述义》、《穀梁正义》、《韩诗内传考》、《皇朝大臣谥迹录》、《方舆金石编目》、《 輶轩日记》、《南江诗文稿》等种,不知何者已刻,何者尚有稿本,敬求寻访代购一二见示为荷。又其族祖名廷采者,刻有《思复堂集》,亦恳觅购。顺问久翁老前辈大人台祉。

524. 复张裕钊六月十八日

问所寄唁信及刍敬事。盼东来一抒积悰。

廉卿仁弟阁下:

顷接闰月杪惠书,远承记注,感泐曷任!

乙丑五月接到尊府讣函,曾有唁信并寄刍敬五十金,及祭幛等件,未审曾收到否?比年询访朋好,多云台端修纂汉阳、安陆等志书,卒亦未有确耗。兹审校书鄂局,文史足娱,著述多暇,至以为慰。

睽隔多年,衰态日增。颇思文旆东来,借话积悰。可否挂席乘风,翩然过访?企望无已。复问台安,诸惟心鉴。不具。

527. 复陈湜六月二十一日

因其受无妄之灾,劝其达观爱身。回复报销事宜。附告近期军情。

舫仙仁弟阁下:

前接四月初惠书,并抄示各件,具悉一切。因出巡他郡,遂稽裁复。阁下受无妄之灾,中丞鉴及苦衷,许为光复故物。令弟禀案亦可昭雪。贵州之行,当可免于远涉,深以为慰。

惟古人患难忧虞之际,正是德业长进之时,其功在于胸怀坦夷,其效在于身体康健。圣贤之所以为圣,佛家之所以成佛,所争皆在大难磨折之日,将此心放得宽,养得灵,有活泼泼之胸襟,有坦荡荡之意境,则身体虽有外感,必不至于内伤。今来函称外感内伤同时举发,窃恐心境不能开广,俗见不能摆脱,非豪杰达观之道,亦非孝子爱身之术。望以此事为第一义,而以防务置诸第二。但使九月霜降以前,冰桥未结之先交卸防务,必无他虞,何以郁郁萦虑,使心先病而身受其咎乎?

承询报销事宜、湘军营制,鄙人向虽约略具奏,而未将刊本章程奏明。此间现在办理历年报销,正虑部中挑剔,拟以刊本饷章具奏,实报实销,当亦无从驳诘。顷浙江马中丞已将右帅饷章入奏,兹将原折抄寄—览。敝处一二月出奏,再行抄折奉寄,以备尊处仿照办理。

西捻窜扰运东,各帅沿途筑墙,以困贼于黄、运两河之间。近日屡获大捷,聚歼之效当不出此两月,亦大快也。复问台安,诸惟心鉴。不具。

528. 加陈湜片六月二十二日

告潘鸿焘勤政病逝,已作联挽悼。

再,潘伊卿观察近年识量日进,接物处事诸臻妥善,金陵寅僚翕然称之。本年督修运河堤工,冒雨督役,昼夜辛勤。事竣之后员役绅民同声感颂,物望日隆。方冀重加委任,渐肩艰巨,成就正未可量。不料一病经月,误于庸医,竟致不起。在扬州病笃,以轮舟迎归,甫入金陵寓馆,即已气绝。不获与其老亲一言为别,尤为可伤。仆挽以联云:“还家便永诀,痛高堂七十岁,倚门倚闾,知九原定呼憾事;治水甫成功,念下河百万户,己饥己溺,拚一死永奠生民。”知阁下与渠至交,特以奉告。吾邑极盛之余,近事颇多不顺,殊为危虑。再问舫仙仁弟台安。

承代送王宅之三百金,应交何处归款?乞示。

541. 加许振祎片七月二十二日

喜李鸿章已拜协揆之命,李元度撰成《国朝先正事略》。嘱代购《书谱》及书写屏幅。

正封函间,闻李少帅已拜协揆之命,为之抃慰。自去秋以来,疑谤纷乘,少帅宠辱不惊,祸福不计,心静力坚,卒能艰难百折,蒇此奇功。不特雄才过人,其德量实已大进。

次青在黔,屡著勋绩,告养回籍,不知仰邀俞允否?顷得渠函寄所著《先正事略》索序,博雅公核,近数十年无此巨制。仆自甲子以来,尝悔昔年参劾次青为太过,又以剿捻无功,引为愧憾。今大功出于少帅,而次青光复旧物,箧有传书。曩日同袍不至菀枯悬殊,似鄙人两端愧悔,渐可以少减矣。

智永《千字文》已购得否?孙传礼《书谱》亦望代购一分。并求法书小屏六幅,禁止写颂扬恭维语,至恳。再问仙屏仁弟馆丈著安。

542. 复范鸣龢七月二十二日

吊唁范母去世。

鹤生尊兄大人礼次:

月前接奉讣函,惊悉尊慈太夫人示疾京华,归真瑶岛,曷任骇愕!

前此板舆迎养,日永陔南,今兹萱阁沉晖,霜寒堂北。阁下至性笃行,摧迫如何!惟念太夫人福媲冯、荀,德高钟、郝。龙纶锡羡,膺九陛之荣封;鹤算延釐,迈七旬之华表。有令子蜚声腾实,看诸孙秉礼扬诗。固已五福备臻,九京无憾。尚望礼庐珍卫,顺变节哀,是所至祷。

国藩金陵羁迹,不获躬亲奠醊,谨具薄赙一封,寄呈灵右,聊代束刍。专泐,布唁孝履,顺问礼安。不具。

553. 复曾广莆九月初二日

请改因助祭资而泐碑之文。告奉命调补直隶,即当交卸北行;所需堂联,当书就转寄。

荫园宗兄大人阁下:

顷接惠书,猥以秋节相庆,感泐曷任!就谂祥臻犀斝,福驾蟾轮,一贯传经,衍宗风于东鲁;三秋纳祜,迓湛露于北宸。引睇矞晖,良殷企颂。

上年薄助祭资,置产无几,大笔揄扬,非所敢荷。必欲泐诸碑记,仍请赐以质言,量为删改。虽居南省,忝为宗圣之裔,此区区者,不过略一记载,何可过于褒嘉?务望更改为荷。

国藩现奉调补直隶之命,重阳前后便当交卸,北行匆匆,略无暇晷。所需堂联,书就付昭寅转寄。汪君本铭得列剡章,殊为可慰。复问台安,顺颂节禧。敬缴大柬。谱系辈行,世远年湮,未知果无歧误否?仍循兄弟之称,于心始安。诸惟心鉴,不具。

561. 复钟谦钧九月初十日

探询吴敏树病情,嘱照拂曾国葆及转交家信。

云卿尊兄大人阁下:

顷接惠书,具悉三舍侄抵汉,承阁下照料周详,兼添派炮船护送,感泐曷任!前闻舍侄在武穴遇风受惊,旋得失血之症。舍侄妇亦因惊恐致病,甚为驰系。承示到汉时尚称平顺,业于初五日开行,稍慰廑念。

吴南翁外感风寒,日内已否痊愈?幸渠自知医,且去家不远,当尚易于调理。

闻四舍弟澄侯二十由湘乡起程,将来金陵一叙。不知已过汉口否?祈台端一为照拂。兹有家信一件,祈为妥交。如或舍弟中途折回,并未到鄂,即请附至湖南督销局转交舍间为荷。顺请台安,诸惟心鉴。不具。

566. 复许振祎十月初四日

告本人俟扬州教堂一案办革,即拟启行北上。请代购曾纪鸿所需《试律》诸书。

仙屏仁弟馆丈阁下:

前月初由差弁赍复一函,计达尊览。辰惟台候绥愉,兴居百适为颂。

此间平顺如常,马穀帅于前月二十六接印。鄙人虽奉有妥办散勇、暂缓北行之命,然淮军遣资西、鄂、浙省借款已准陆续解到,即可次第裁遣。霆军之在鄂省者,业经裁撤回湘,幸叨静谧。此军无事,余军当无意外之虞。仆俟扬州教堂一案办革,即可启行北上。

金陵兵燹之后,群书荡尽。二小儿初学诗赋,苦无善本,恳代买《试律》、《汇海赋》、《汇海诗》各一部,其鲍觉生、陈秋舫、顾耕石三家之赋,亦恳各觅一部。琐渎清神,统容面谢。顺问台安。不具。

572. 复吴嘉善十月初五日

论纂《中西合璧字汇》一书,洵为当今至要之关键。抄示奏造轮船第一号疏稿。荐富文智能创物,实为不可多得之人材。

子登仁弟馆丈阁下:

去岁张酉山方伯自粤中携来手书,并惠到哲兄遗集,尘劳冗阘,裁复久稽。五月间又接来函,即谂侍福康愉,纂著宏富,至为欣颂。

洋人自通上国,所至语言文字,无不容心。而中邦人士能晓西文者,寥寥罕觏。往来文牍,翻译间有歧误,亦属考证无资。尊议欲纂《中西合璧字汇》一书,洵为当今至要之关键。诚能开馆纂辑,使翻译诸生分类编修,教习之师随时裁定,则业既专精,功亦易就。书成之后,实为治国闻者所必资,亦奇观也。

此间机器局,近年制造,讨论颇精。上海铁厂购雇西洋工料,造办轮船,今年八月已成一只。敝处奏造轮船第一号,疏稿抄呈台览。即翻译一事,亦已粗有端绪。

来示称米利坚人富文新作小大机器简妙绝伦,献其国君,果已邀上赏否?既欲观光上国,未便交臂失之。国藩本拟请阁下邀同富文来此,为沪局更开生面。因闻瑞制军相待甚好,恐未便舍粤而他适,是以徘徊未果。今因调任直隶,即日将离江南,而上海制造翻译,关系全局,鄙人虽不官两江,尚不肯置之不问,拟即商之马制军、丁中丞。阁下如能挈富文来苏,必可妥为位置,沪局当日起有功也。诸惟心鉴,即颂台安。不具。

国藩顿首

573. 复欧阳兆熊十月初七日

赞其救生之法,告回任后无附奖之案,调任之际,未委同年之子。拟刊王船山说经之文。

晓晴尊兄大人阁下:

前两接惠书,借审令次孙嘉礼告成,德门衍庆。内人过扰郇厨,情文稠迭,弥增纫感。

承示勘经之暇,专务活人。医药救生,皆盛德事。而于救生一节,不另设船,即以炮船督率渔舟,用力少而见功多,所谓“有仁心斯有仁术也”。

子明作篆,笔法较昔年更为精卓。尊意欲于本班加足班次。弟回任后,全无附奖之案,亦不欲为乞邻之举。梅同年近闻权篆贵邑,或者蔗境少甘。渠欲为其子求盐务差使,国藩自七月得调任直隶之信,不复派委差事。恐替代之际,纷纷更换,巢燕未稳,宾雁已来,甚无谓也。

阁下课孙,于时文、诗赋果用何本为善?路闰生《仁在堂稿》,往年李次青与刘霞仙在敝幕时争之几至攘臂。来谕疵其文体日坏,欲求进于彼,而又不背于时者,眼中尚未见其选。

船山说经高于论史,卓见极是。西〔而〕说经又以《礼记章句》为最。鄙意欲取《礼记章句》、《读通鉴论》、《宋论》三者,益以《诸经稗疏》,另刷数十部,作为单行之本,不与他种并行,以便足餍时贤之心,而洗明季之习,阁下以为何如?

弟已于前月念六日交卸两江篆务,即日治装北上。相隔逾远,怅结何极!肃复一二,复问台安。诸惟心鉴,不具。

583. 加欧阳兆熊片十月二十二日

告因内眷遘病日甚,大儿需留侍疾,本人拟改带二儿北行。

再,内子自八月十五遘病,今已六十余日,咳嗽日甚,不眠不食。思得如陈桂秋者,立起沉疴,道远苦不能致。前拟带大小儿进京,今留渠侍疾,改带二小儿北行耳。

584. 复朱学勤十一月初四日

告本人定于初四日起行,抵都门当在月底腊初。请安及谢恩折件统祈代为料理。

修伯尊兄大人阁下:

差弁回,接九月二十日惠书,渥承垂注,感激曷任!即审台候绥愉,荣问休畅,至以为颂。

国藩于前月二十六日交卸,淮军遣资,扬州教堂等事业已料理就绪。霆军之留鄂省者,亦已妥为遣散,安静还湘。此间已拟二十五日起行。顷接李少帅来函,渠已于十七日抵清江,嘱鄙人少留数日,以便面商一切事宜。渠旋于二十六日行抵金陵,鬯叙七日。兹定初四日成行,须至出月初方可长行,抵都门当在月底腊初。

崇文门一节,承示预为照料,感荷良深,容面谢不尽。闻李、左二公入都并未上务,亦未花钱,不知可仿照否?如不能仿照,临时与之议价与预先关说,其索费之多少想亦相等。至请安谢恩折件,奉恳阁下代为料理。良晤匪遥,统容面谢。复问台安,诸惟心鉴。不具。

586. 复郭嵩焘十一月初七日

赞所示县志,诚为杰构,告量移三辅,实恐难供驱策。

云仙仁弟亲家大人阁下:

七月得读惠书并大著县志稿本,以校勘未遽卒业,迟久不报。顷又得九月赐书,敬承所示县志,诚为杰构,直欲以一邑而备具天下政治之得失、古今典章之要最,纳须弥于芥子,决治忽于片言。曩尝服山阳鲁通父近作《邳州志》、《清河县志》之精当,尊著又别出机杼,各擅胜场。惟微窥尊指,稍有炫博之意,故于《吏书》、《刑书》、《五行略》等篇,妄有签商,未审果当于理否?读《艺文略》,知阁下近著甚富,经、史、子、集,四部皆有。纂述数种,博而知要,敏而不倦,殆韩公所信为“文书自传道,不仗史笔重”者耶!

国藩精力日衰,老而无成。久处崇高之位,酬应纷繁,一月之中,与古人经籍相对曾不数日。顷量移三辅,朝廷盖以积疲之区责以整理之效,不知孱躯顽钝,难供驱策。拙疏屡称不能多阅公牍,不能接见宾僚,未蒙信纳。顷于冬月初四日北上展觐,鞭跛鳖而登太行,陨越实在意中。左帅表刘寿卿之功,谬及鄙人,论者谓其伸秦师而抑淮勇,究不知其意云何也。复问台安。不一。

588. 复钱振伦十一月十一日

告所托为人谋职之事,月初始行定局;书序已成,深愧未足发挥盛业。附告本人初四日自金陵启行,十三当可抵淮。

楞仙同年仁弟大人阁下:

去岁七月奉到惠书,因拟作尊集序久未脱稿,阙然不报,悚仄万状。顷间又辱赐函,荷蒙鉴原,不以前事稽迟见责,尤为感愧。

令弟之事,鄙意久定,因托者颇多,故月初始行定局。书局月俸虽仅二十四金,而职事较简,与令弟不愿远出不耐过劳之指相符。

拙序顷始为之。簿书束缚,文字荒芜,不足发挥盛业,转恐有黦鸿编,尚希裁正。

弟以初四日自金陵启行,在扬停驻二日,十三当可抵淮。先此布复。复颂著安,诸惟心鉴。

592. 复朱学勤十二月初八日

城中寓所业已为看定。告本人行止。交待此行不欲稍自立异。

修伯尊兄大人阁下:

途次迭接十二月二十七、冬月十七赐书,具承垂注,并代办安折等件,感纫无似。

城中寓所,仙屏、晓岱诸君已为看定金鱼胡同贤良祠,趋朝尚为便近。

国藩自冬月初四日由金陵启行,十七日由清江登陆。冬令温和,行旅无苦。虽途间两值瑞雪,旋即开霁,气候仍不甚寒。任邱、雄县一带积潦凝冰,车行多阻,遂绕道由河间趋高阳,顷已于初八日行抵安肃。计程四五日,便可入城,拟定兴、涿州、良乡分作三宿。良乡至内城太远,仍分再宿。十二日当就天宁寺一宿,十三日行抵贤良祠,十四日预备召见。如无风雪阻隔,即不更改,知注附告。良晤在即,琐渎清神之处,诸俟面谢。崇文门一节,十一日到良乡,当派员赴门上先行详告。共带幕府、文武委员、巡捕、戈什等二十一员,各共轿车十八辆,大车七辆,皮箱二十只,木箱、篾箱十一只。如不能仿照李、左之例,即行上务议价。弟此次一切拟照道光年间督抚之例,不欲以曾经带兵,稍自立异也。先肃奉复,即请台安。不一。

愚弟曾国藩顿首